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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战后

  初雪降下,到处是黑白相间,安宁静谧。秋天的金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山上因白杨叶翻飘,是带绿的金色,橡木是发红的金色,通往陶斯的道路两旁高大的向日葵是金黄色,琴柱草开着淡黄的花,原野和广场上的小向日葵泛着正黄色。每座山都是金色的条纹和黑色的松树,就象是几匹老虎。秋天的太阳照耀着这一切!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黄金的世界不复存在。霜雪抹去了它们。我在小屋后积雪的山岗上写着东西。那里是印第安人搭帐篷之处。几年前,劳伦斯和我曾在那里夏季午休,而现在,灰色的松鼠为我的再次侵入而怒不可遏。这是同一只松鼠吗?每当小鸟争鸣时,雪粉便从杉树上纷扬落下。雪粉立即融化流去,在下面的沙漠里消失。和雪对照,杂色的幼马就象是色彩斑斓的木马。黑猪、白猪跟在我身后哼哼地走来。在白雪上闪着光的黑猫悄悄地尾随而来。我在加利纳山谷曾看见过野火鸡、野鹿、熊出没的小路。我现在要向那个英国伯克郡的秋天告别,向黑莓树篱,向野外的木耳,向沉入工艺品似的树后面的微弱的落日告别。

  我想离开劳伦斯身旁。劳伦斯不想到刚刚结束战争的德国去。我出发了。遇到了恶梦般的事情。我的皮箱失窃了。我到了巴登,既见到了姐妹又见到了母亲,真叫人高兴。然而,我们的生命,我们的青春,失去得那么多,啊,可悲的、堕落了的德国。

  我们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我们对一切都感到烦恼,非常烦恼。况且我们还没钱。

  不久,劳伦斯去了佛罗伦萨。我也去那里和他碰头。我凌晨4点到达。劳伦斯说,“一起坐车走吧,让你看看市容。”我们坐上了拆掉车篷的马车。我看到了青白色的大教堂以及顶端消失在半空的浓雾中的吉奥特塔。我们经过了有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像等许多雕像的韦基奥宫。我说,“这里是男人的城市,和只有女人的巴黎正相反。”我们在月夜下沿着阿尔诺河走过韦基奥大桥。我到什么时候都认为佛罗伦萨是最美的城市。它优雅、华丽、象百合花一样。

  在阿尔诺河街的住处,劳伦斯和诺曼·道格拉斯、马格纳斯住在一起。

  在佛罗伦萨的英国人,依然懂得以发自内心的宽厚态度对待别人。不过,我还认为他们象“格兰福特”。他们不过是男的“格兰福特”而已。并且,那里的散漫就如暗自欢喜的中年妇女的散漫一样。对我来说,颓废没有意思,也不可怕,只是微不足道的。

  不了解用德语聊天的诺曼·道格拉斯的人,不能说没人了解他。当他用德语聊天时,别人除了只了解他讲英语以外还能了解他什么呢?我在劳伦斯和道格拉斯之间交换的机智的火花面前感到害怕。他俩根本没争吵。我知道,道格拉斯是为了朋友马格纳斯的。马格纳斯提出了人际关系问题,来反对劳伦斯的通情达理的、端正的心。我们去卡普里时,马格纳斯正在蒙特卡夏诺犯愁。劳伦斯到达他那里,借给他一部分钱,尽管那时我们也几乎一贫如洗。

  后来,马格纳斯从蒙特卡夏诺逃到陶尔米纳的我们的丰塔纳·韦恰来。他做事情就象我们要对他负责任似的,我们有照顾他的义务似的。劳伦斯迷惑不解。

  他问道,“照顾他是我的义务吗?”

  对我来说,这不成问题。如果我喜欢马格纳斯,如果他有什么意义、目的。但是他是非社会的,是没有出息的可怜虫,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令人生气的是,他用从劳伦斯那里借的钱在陶尔米纳住高级饭店,而我们连二流的饭店都不敢住。我认为他欺骗了劳伦斯。后来,我们去马耳他岛时,从巴勒莫乘二等舱。你们猜,我看到谁了?我看到马格纳斯站在一等甲板上正神气十足、得意洋洋地和一个英国士兵谈话。瞧他那份德性!他后来给劳伦斯写了封信,信中写道,“我离开意大利后也感到惭愧万分。”我知道他这种人什么时间都是惭愧万分,想要自杀。马格纳斯后来终于自杀了。这是令人震惊的,但对他来说,除走此路以外别无他途。我认为他在用钱的方法上有些不对头。他认为人生的欢乐就是喝香槟酒、穿漂亮衣服。然而,劳伦斯却为他感到责任,心绪不安。

  道格拉斯在给劳伦斯的信中写道,“你还是喜欢马格纳斯的作品。”劳伦斯还想向帮助马格纳斯工作的马耳他青年致谢。回忆马格纳斯的文章后来由劳伦斯作序出版了。

  我们从佛罗伦萨到了卡普里。我不喜欢卡普里、那是个很小的岛。劳伦斯到西西里岛在陶尔米纳的外侧为我们借了“丰塔纳·韦恰”。

  大战后住在西西里岛使我们重新振奋。丰塔纳·韦恰是座朴实无华然而房间很大的别墅。

  丰塔纳·韦恰有块属于它的土地。大“Vasche”在海边的岩石斜面上。还有一个绿色的水池,可以供水给柠檬和桔子树。早开的红白杏花、日光兰、野水仙、银莲花等开放在我们散步的小路两旁。劳伦斯不放过任何新的事物。并且我们也经常发现新的宝贝,不觉疲倦。

  我们和勒内、扬·尤塔、英索尔一起去锡拉库萨进行了愉快的旅行。列车到达目的地时,正是意大利开始有非常好的地方和人开始变得可爱的时候。我每当想起就感到佩服的是勒内·汉萨尔从真正殖民地的人的经验出发准备了食物和酒精灯。这样,我们任何时候都能喝上茶了。

  她从秀气的小包中取出羊毛刺绣。她把火车当成了临时的小家。锡拉库萨的石坑使我非常感动。在这个地方,漂亮的雅典年轻人吃了败仗。这些希腊男子在这个石坑中忍饥挨饿,而锡拉库萨的少女们在石坑上面转来转去,眼看着他们慢慢地饿死。这件事给我的印象是不愉快的。我不知道,这个非人的地方在几个世纪后会不会被忘掉或此地保留下这种恐怖成为不能忘怀的地方。人比自然要残酷得多,而正因如此,人要遭报应的。

  关于我们冬天去撒丁岛的旅行,劳伦斯极为准确地详细地做了记录。

  那个出色的加尔班吉在西西里带着他的阿尼塔和南美的经验,率手下3000人摆开阵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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