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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可惜,哈勒先生不懂相对论,他以为博士头衔远远胜过爱因斯坦发表的有关物理学的文章。所以,在给上司的报告中,他对这些文章只字未提。

  对于爱因斯坦来说,博士、晋级、工资除了养家糊口之外,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他只需要一个可以全身心研究相对论的环境。

  当然,也有认识爱因斯坦价值的人!

  物理学领域中读懂了相对论的人,都在探听《物理学纪事》上的爱因斯坦究竟是何人?又处在何方?

  听说爱因斯坦在伯尔尼。寻找爱因斯坦的人很自然就犯下一个可以理解的错误:爱因斯坦,这位相对论的创立者一定是伯尔尼大学的教授。

  劳厄,这个后来也获得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当时还很年轻,正在做普朗克的助手。刚到柏林大学,普朗克就讲了相对论,他没听懂,却知道了相对论的重要意义。他打定主意,一放假就去伯尔尼大学向“爱因斯坦教授”求教。

  伯尔尼大学没有爱因斯坦教授,伯尔尼专利局里倒有一位爱因斯坦公务员,劳厄愣了。

  赶到专利局,劳厄一头撞上一个年轻人,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一件格子衬衫,领子半竖半躺,头发乱得像团草,一撇不加修饰的小黑胡子随意地卧在上唇边。

  专利局的走廊上空荡荡的。劳厄只好拉住眼前这位梦游般的先生。

  “爱因斯坦博士在哪里办公?”劳厄问。

  梦游人半天才领悟这句话的含义,大眼睛里泛出柔和的歉意。

  “对不起,在下正是。”

  劳厄惊讶了,但很快就笑了。相对论的创立者应该是这样的人。

  几分钟后,一对同龄人在一家小餐馆的桌旁坐了下来,开始了他们的终身友谊。

  劳布到伯尔尼拜会爱因斯坦的场面更有趣。当时,爱因斯坦正跪在地上生煤炉,听说劳布请教物理学问题,他摊开两只乌黑的手,天生的幽默感又来了:“你看,我和人谈辐射,可是这个倒霉炉子,就怎么也辐射不出热来。”

  伯尔尼对物理学家们产生了吸引力。连普朗克教授也打算到伯尔尼来。1907年7月6日,他写信给爱因斯坦:“明年我可能到瑞士度假。虽然还很遥远,可是想到能和你会面,心里很高兴。”

  此时,上帝也睁开了眼睛。

  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难道就让他这一辈子当个平凡的公务员吗?

  1907年,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克莱纳教授写信给爱因斯坦,建议他向伯尔尼大学申请“编外讲师”的职位,然后再申请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教授职位。因为按当时的规定,先要当一段时间没有薪水的“编外讲师”,才能被任命为教授。

  所谓编外讲师不是教师职位,大学或其他任何官方机关不发给薪金。成为编外讲师只是说有资格在受聘的大学里讲课。唯一的报酬是每门课程听课的人所付的极少的听课费。那时常有人说,只有本身富有的人或者与富人联姻的人,才可以考虑以大学任教为职业。这两者爱因斯坦都不具备,也许这就是他虽然早就想谋求这种职位而又未积极行动的原因吧。

  不过,到了1907年,他终于决定,在专利局工作的同时,提出到大学任教的申请。6月17日,他寄了一封信给伯尔尼州当局,内附他的博士论文以及已经发表的17篇论文的副本、所学的全部课程简介。讨论这件事时,有几位教师发言表示赞同,但是实验物理学教授表示反对。不知什么原因,爱因斯坦忘记按照要求,随申请一道寄去一篇授课资格的文章,即还不曾发表过的科学文章。爱因斯坦的申请被否决了,整个事也就耽搁下来。一向豁达的爱因斯坦不知怎么突然急了,在大学吃了闭门羹后,竟又为中学教师的职务奔波了。

  他给温德都尔技术学校写信,给州立苏黎世中学写信。当时在瑞士、法国等欧洲国家,中学教师社会地位比较高,也称为“教授”。爱因斯坦大概想以中学为跳板,冲进大学里去。不懂世故的爱因斯坦接二连三地写信请教格罗斯曼和劳布,问他们求职的人应不应该上门拜访校长呢?是不是应该当面向校长陈述自己的教书才能和优良品格呢?

  1908年1月,在给格罗斯曼的信中说:“我可不可以到您那儿去,口头说明我作为教师和公民的值得称赞的人格?或许我不会给人以坏印象吧?我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吹捧自己的科学论文有意义吗?”

  或许他再也没有申请,或许他又遭到拒绝,反正到中学求职的事又不了了之。

  忽然,在1908年2月28日,爱因斯坦收到一封信,通知他的申请被伯尔尼大学接受了,并授与他教课的权利。

  爱因斯坦终于成了学术界的一员。

  专利局的工作迫使爱因斯坦只能在零星时间里讲课。

  1908年夏季学期,每星期六和每星期二的上午7点到8点,他给三位朋友,包括贝索在内,讲热运动论。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课程是在1908—1909年的冬季学期。每星期三晚上从6点到7点向四位听者讲课。

  当时,爱因斯坦的妹妹玛雅正好来伯尔尼写学位论文,她想看看哥哥是怎样上课的。她鼓足勇气跑去问看门人:“爱因斯坦博士在哪个教室上课?”

  看门人把这位衣着整洁的女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她是博士的什么人。她说是妹妹。看门人“哟”了一声,说:“原来那个俄国人就是你哥哥呀!他们一共只有五个人,在三楼。”

  那位看门人之所以把爱因斯坦叫做俄国人,是因为犹太人穷的多,东方来的犹太人尤其穷,俄国是最东方了,所以他看到爱因斯坦永远是一套臃肿的、说不清什么颜色的旧格子衣服,就断定他是俄国佬。

  上课的人数,看门人还说多了,其实只四个人:讲师先生、两个20岁上下的大学生、加上满脸大胡子的贝索。他们都骑在课桌上,嘴里叼着烟斗、雪茄,比手划脚,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热火朝天。这是玛雅从三楼那间小教室的门缝里亲眼看到的情景。

  有一次,克莱纳教授也到伯尔尼来看看自己推荐的人是怎样上课的。他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教室里,讲师先生当然只好回到黑板跟前去了。他出神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他拿起黑板擦,擦掉黑板上的一行公式,又写下一行公式。爱因斯坦对他仅有的几个听众说,中间的几步运算不写了,因为很抱歉,这两天正在想一个有趣的问题,所以把这几步忘了,大家回去可以自己推导一下,结论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克莱纳惊呆了,虽然他早知道爱因斯坦与众不同的个性。但这毕竟与学府风范相去太远了,他不得不告诫爱因斯坦:

  第一,要注意高等学府的礼仪;

  第二,要注意讲课的条理性和系统性;

  第三,……

  ……

  爱因斯坦那双棕色眼睛里全是困惑,他不谨。克莱纳摆摆手,说:“算了,回家吧!”

  克莱纳深知以常规来衡量爱因斯坦是行不通的,天才的个性总是难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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