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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生存的夹缝中寻求突围

  4月17日早上6点多钟,各种嘈杂的声音搅得人无法再睡个回笼觉。昨天下午躺在上铺看书的女子已经醒了,坐在床头梳头。我友好地对她笑笑,问:“昨天傍晚,你追到了那个年轻人吗?”

  她一听这话,眼神中平添了一层忧郁:“有什么好追的?追上了又能说什么?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怎么能和我在一起……”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很年轻,一问才24岁。五官长得很清秀,只是有太多的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忧郁。

  生活中有这么多的无奈吗?

  我拎着牙刷牙膏去卫生间。卫生间不大,最多6平方米。由于人多,湿气重,满墙洇着水迹,斑斑驳驳的,像是信笔涂鸦画上去的抽象图画。地下淌着水。我穿着拖鞋,小心翼翼地淌水过去,前面有3位男性住宿者在排队等候。好不容易轮到我,男人力气大,他们拧紧的水笼头,我拧了两次才费力地打开。水流倒是很急的,等到我拧紧时,水笼头又出了毛病,再也拧不回去了,我只好抱歉地笑笑,让下一位排队者来处理吧!

  早晨7点30分,我对店主谎称外出找工作,其实是赶往报社上班,直到下午5点半才回到十元店。今天是周末之夜,也许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正值晚饭时分,一位潮州仔双手拎着大约十几盒盒饭送上5楼。“开饭了,开饭了!”他气喘吁吁地边叫边收钱。看电视的、呆在房中闲聊的人们倾巢而出。原来,十元店内不开伙,只依靠底楼的快餐店送饭。旅客也可以不要,自己下楼去吃。十几盒饭堆放在客厅一角的小桌子旁,空气中即刻蒸腾起一阵饭香,夹杂着十元店挥之不去的汗馊昧和别的什么味道,几乎让人窒息。我顺手拿起一盒饭,饭盒内的米饭不多,几块潮州咸菜与豆腐,还有几片青菜,没有荤,收费3元。我交了3元钱,取了一盒饭,坐在门口边,边吃边和室友们一块聊天。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发牢骚的是“胖子”。

  “胖子”看起来其实并木胖,1米70左右的个头,自称有69公斤。投宿十元店的求职人员大多瘦削单薄,他的体积稍为突出一些。他原先是山西某县一个国营饮食店的大师傅,闯深圳已有一个多月。据说,每餐吃饭时他都会抱怨一番。

  “是不是没有胃口?”我笑着搭话。

  “能有胃口吗?早在家乡,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他原先占据“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师”的国营伙头军的位置,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南下特区餐餐吃咸菜,反差太大,心理一直不平衡。他无奈地笑笑,敲了敲手中的饭盒,塑料饭盒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给人一种压抑感。

  “要是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你会不会回去?”我问。

  “回不去了,也没脸回去了,”他有些伤感,神色黯然地告诉我,当初雄心勃勃地要来深圳,以为深圳满地都是金子,谁知道,竞争会这么激烈甚至残酷。再说”临走前,家人、朋友都劝他留下来不要走,他不听,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哪里还有脸再回家呢?只要还有点钱维持起码的生活,他就一定不会离开这里,继续找工作。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

  “我住了一个月,喏,这三个都是两个月,还有几个住了三个月。只有你刚来,才有一天的历史。”有人笑着接我的茬。

  “我住了七个月!我所住的那间房的人,都是住宿超过一年的老资格,”一位个头很矮,不足1米50的30岁左右的男人踱了出来,对我打着手势,指一指最里边的那间房,“所以,我们那间房叫‘油条房’。”

  一听这话,我们都开怀地大笑起来。

  “最长的住了多久?”我笑着问。

  “最长的住了……”来自安徽的戴眼镜的刘生刚要说话,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伴着敲门声响起,他马上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喏,就是他,我们的‘劳斯莱斯’,他在十元店住了1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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