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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或许。”

  他的回答令人摸不清头绪,她抬手覆于他手背上。

  “什么?”

  韩霄气息拂于她耳鬓:“他会回来,也许也会带回一名佳人,但那并非我们的重点。”他声音更为低沉:“我们可以离去了,净初,希望这对你而言会是个好消息。”

  她震动了下,忧虑占据了心头,没有说出任何抗拒的话。他总有一天会认知到带地出去是件丢人的事:当他意会到时,恐怕是她破碎的自尊换来的吧?

  “金丝雀之所以养在牢笼中,是因为它自知虽失去自由,但得到安全。它是没有与天对抗的能力的。”

  “别再说出会令我不悦的话。”他搂紧她以示怒气,他气她总放任悲观去接管一切,凡事皆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他会让她改掉的,当她踏出这座“安全”的牢笼之后。

  这宅子弥漫了太多伤心,发生过太多教人遗憾的事,无须他再来添一笔。

  韩霄看着妻子沉静的面孔,心下一阵阵痛楚。她的青春年华不能因失明而失去该有的光采。他也不要三从四德的教条束缚住她的心。

  她已太习惯隐藏自己,一味地关注他人,而不去在意自己的需求,在成亲之后,她更像个“好妻子”,以他为天,不吵、不闹,在意见相左时,吞忍退让。

  他的确是固执又死硬的男人,但并不代表他是那种专制到不允许妻子发言的男子。他希望她能有自己的信念,不要以迎合他人为先,置自己理念于无所谓。

  她何时才能明白呢?

  婚后的第一次风暴,来自他们成亲的第二十天,那日,雨一直没停过,由夜里下到晌午,风势渐大,由飘雨转为疾雨,宣告不寻常的开端,下得人心烦。

  这日,韩夫人拜访凌霄院,在听到他们夫妻二日后决定起程离开后,辗转了一夜,终于挨到韩霄出门许久,她才由佣人撑着伞冒雨过来。

  她不能不来,因为她明白韩霄这么一走,怕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韩家人丁已够少了,他们这一走,偌大的宅院死寂一片,这景、这人,怎能不教人唏嘘?

  而且,净初打小生活在此,被人服侍周全,一出了门,就不知会吃到什么苦头了,基于亡姊临终的托孤,她连想都不敢想让净初去过那种餐风露宿的日子。

  韩霄把她当正常人看,很好;但倘若有不便之处,也应该加以体谅,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不行,她必须阻止,留不住韩霄的脚步也就算了,但净初断然不能受苦。

  挥退佣奴,韩夫人领着云净初回房,在卧房的前厅坐着,准备开始游说。

  “娘,您今日前来是?”

  感觉到韩夫人的紧张,云净初体贴地起了个话头。

  “净初,你真的愿意离开这儿吗?”

  “他是我的夫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对于离去,她何尝不惶恐?可是,她怎能任性地去反对丈夫呢?韩霄对她够宽厚了。而她真的怕他生气,于是,什么也不说了。

  “他没有权力这么做!他不知道对你而言,外面有多么可怕吗?他为什么不留下,为什么不替你想?”这时,韩夫人完全站在云净初的长辈立场去批评,不愿记起自己是韩霄的二娘。

  “娘,别说了。”

  “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好?佣人伺候着,衣暖食丰,好过餐风露宿,百般不便。你这样细致的人儿,是姨娘小心拉拔成的,怎能见容他去糟蹋?净初,姨娘相信你是不愿过那种生活的。对不对?”

  云净初叹了口气。

  “我是有些怕,可是,也许出去走走当真也是好的。韩霄说要带我找名医。”

  “真要找名医,也可以请回山庄呀!”此时,韩夫人真的有些悔很。也许韩霄是爱净初的,两情相悦而成亲是件美事,可是,她没想到这婚事会使甥女抛掉锦衣玉食,过着流浪的生活。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净初嫁与自己儿子算了!因此她毫不考虑地脱口而出。

  “唉!如果你嫁与霁儿,就不会这般为难了;霁儿永远会先替你着想,以你的舒适为前提。”

  云净初正想阻止姨娘这么说时,更快介入的冰冷结霜的声音传来:“原来我是个失败的丈夫!”

  眶啷一声,韩夫人转身面对门口愤怒的男子,慌忙中拂落桌上的杯子,碎了一地。是韩霄!

  这种愤怒,是无人敢当其锋的!即使韩霄并没有尽数让他的怒气展现在面孔上,但那气势于他周身方圆十尺,教人不寒而栗。韩夫人都快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了。

  韩霄一步一步踱了进来,眼神渐渐冻成寒霜,口气轻柔地隐住他的狂怒:“您可得好好说一说了,二娘,我是怎么地虐妻?我是怎么地不如韩霁?说出来好让在下反省反省。”

  “霄,请别”

  云净初慌张地起身,忙要移身近他,却被他凌厉的怒气吓住。

  “你住口!”他吼声如雷。“进里面去!”

  云净初吓得都快把心给抖散了,但——这怒气,不该全由姨娘来担,她——才是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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