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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以往,尚不知自个儿的身子能否撑下去,她一直不敢多想,直到三年前求得“续命还魂丹”,这心疾之症终有了治愈的可能。

  她胆子大了,心也由着放开,下意识允许自己作着有关于他的梦。梦境是飘渺的,但他的脸却一日比一日清晰,印在她的心版上。

  这般的喜欢呀,又怎么可能纯粹?

  “恩海,你和九师哥一样,都有了喜爱的姑娘吗?”她又问,秀丽的五官端持着,唇边甚至有抹轻弧,其实心已提到嗓口,小手把他的单掌握得更紧,像要掐进他血肉里。

  “我没——”他果真没有吗?刀恩海话陡地顿住,深幽幽的眼流露出一贯的专注。

  “怎么不说话了?”

  他喉结又蠕,略微艰涩地道:“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只不过,现下已由不得他了。

  “你不急,旁人都替你着急了。只怕到时候乱点鸳鸯谱,把一堆姑娘往你怀里送,也有得你受的了。”唉唉唉,她这算是“出言恫吓”吧?他究竟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爱她呀?

  “击玉。”他一唤,突然反握住她的手。

  教他沉肃的眉眼和语气吓了一跳,杜击玉微微一怔,下意识轻应着。“什么事……”

  唇瓣真的太干涩了,刀恩海抿了再抿,仍滋润不了。沉吟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又道:“我娘亲在去年冬不小心感染风寒,跟着生了一场大病。”

  “那刀伯母现下好些了吗?”她问得真切,水眸流泄出关怀。

  刀恩海颔首。“已转好许多,但大夫仍交代了,要小心照看,不可马虎。只是……病过一场后,娘亲的身子骨确实已大不如前。”

  老人家是这样的,原本健健朗朗、没病没痛的,可就突然来这么一下,莫名其妙便垮了,想回复到以往的状态便十分不易。杜击玉咬咬软唇,有些难过地望着他,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什么安慰话才好。

  反握她小手的力劲太重了些,教她微微泛疼,可她也不出声,就任由着他。

  四目相凝了一阵后,刀恩海接着说道:“娘亲说,她有个心愿,希望有人成全她。”

  “刀伯母把那个愿望说与你听了吗?”她摇了摇他的大掌,美脸儿率真且诚挚。“若我帮得上忙,你告诉我。”

  “击玉……”低嗓又唤。

  “嗯?”

  “你帮得上忙的。”

  “当真?”她眨动着发亮的眸子。

  “嗯……”刚峻脸庞刷过一抹奇异颜色,快得无法捕捉,没头没脑地,他忽地丢出一句话。“你还记得那些话吗?”

  啥儿?“……哪些话?”杜击玉两道柳眉儿迷惑地挑起。

  刀恩海的嘴角又抿,似乎有些紧张,再启唇时,声音如粗砾磨地般干涩。

  “那一年在‘刀家五虎门’,你受了伤躺在床榻上时曾提过……往后,我要有事你能帮得上忙,一定、一定要告诉你……”

  是了。那是她那个“一定、一定”的约定。

  她当然记得。

  “你想到可以让我帮上忙的事儿了吗?”她笑了,甜甜软软的,觉得自个儿原来还有那么一点用处。真好。

  她笑意不减地问:“恩海,我能帮你做什么?”

  他胸膛鼓起再鼓起,吸入好大一口气,跟着重重一吐——

  “我要你和我成亲。”

  §第四章 巧啭且听真本意

  在天光清净的午后,策马出衡阳城,城外草木已沾染了秋意,桂香枫红、草淡云轻,湘南的野景如此多彩,美得诗意。

  熟练地以单掌控制缰绳,他避开城外往来的百姓,驱马沿着两旁生长着水杉木的土道行去。水杉笔直细长,枝桠光秃,褐色树皮已褪,露出近乎灰白的一层,在闲情诗意中也添上凄清气味。

  又行过一刻钟左右,人烟愈见稀少,马匹忽地舍弃了土道,切入一片枫林里。

  林中幽静,只有马蹄踩过落叶发出的声响,规律地、沙沙地响着,直到,他瞥见不远处缓缓踱来的一抹轻影,才陡地勒住缰绳,扬眉伫马。

  瞧见马背上的玄衣男子,杜击玉亦顿下步伐。她怀中斜抱着一只琴匣,隔着一小段距离凝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芳唇轻喃,有些讶然似的。

  高大的骏马踱到她面前再次停伫,刀恩海迅捷地翻身下马,见她略喘的气息和偏白的肤色,不禁蹙起眉峰。

  “为什么不在教琴师傅那儿待着?”他不答反问。

  “我……呃……琴课上完了,我还和师傅说了会儿话,想想左右无事,就走来这儿等师哥了。”

  这些年,她学琴学得极勤,换过几位教琴师傅,如今的这一位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独自隐居在枫林后的一处茅庐草堂,当初为跟着老人学琴,可吃了不少苦,她那些无往不利的“乞求之术”连用了三回,才让老师傅点了头。

  她每隔十日来此一趟,以往都是师哥们轮番送她过来,待时辰差不多了,再前来接她回去,因此适才见着他,她真是挺讶异的。

  “师哥呢?”她讷讷地问。

  “他们都忙。我上回曾送你来过,还记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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