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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不是的,娘,我这几回退亲,拿到了可观的赔偿金,我想先挪用一些,看您给不给。”夏和若睁着水亮双眸,扯着娘亲的胳臂,那模样俏皮又叫人喜到心眼里,难以拒绝。

  “你想做什么?”夏夫人问。

  “娘,我想买下一座酒坊。”能做的事为什么不做?她要预做防范,不走回头路。

  “酒坊?”夏夫人微讶。

  “嗯!我想买下酒坊自己酿酒,日后靠着卖酒赚私房,哪天我嫁人了,那便是我的嫁妆,谁也抢不走。”她凭实力赚钱,谁能说她是粮仓里的硕鼠,专啃娘家的大米。

  她没忘记大嫂在她出嫁那日说过的刻薄话,认为她哄得娘把银子都给了她,搬空了夏府的家财,哥哥、嫂嫂只能捡她搬不走的剩渣,她是不事生产的肥耗子。

  “你在防谁?”心口一抽,夏夫人轻抚女儿的头。

  在自个儿的府中还得偷偷摸摸,怕人瞧见,她还有什么不明了?女儿在顾及她的为难。

  婆婆难为,一碗水要端平。

  “娘,您给银子就好。”夏和若低垂着脑袋,不论人是非。

  这世上不乏聪明人,夏和若的不发一言让夏夫人有所了然,她看得出府里的妯娌、姑嫂相处并不融洽,两个儿媳互相较劲,争着要揽权,就是担心丈夫分到的家产比较少。

  因为主掌府里银钱的人是她,所以两人忍着,不露出难看的贪相,但是她一旦不在了……

  夏夫认不自觉地为女儿的将来担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若是兄嫂靠不住,女儿要依靠谁?

  心念一起,她想到女儿口中的酒坊,只是女儿不会酿酒,要座酒坊干什么,难道是要找人来酿,再卖酒给锦春酒楼?

  “你要多少?”

  “娘先给我五千两,不够我再开口。”除了酒坊,她还得购买酿酒的原料、器皿和装酒的大缸。

  “好,娘的就是你的,少什么就跟娘说,以后娘的东西都给你,谁来讨都不给。”儿子是嫡,以后会分得夏府的家业,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女儿最多得到公中两千两的嫁妆银,余下也只有她这个当娘的能帮衬一些了。

  疼女儿的夏夫人没想过要将私房留给儿子、媳妇甚至是未出世的孙辈,她只想到女儿生性单纯需照顾,趁着自己还无病无痛,已经为女况盘算起未来的事。

  她取出钥匙,打开只有母女俩知晓的暗柜,从中拿起一只漆黑镶红宝石的匣子。匣子一打开,成迭的银票少说有四、五万两,她看了看面额,拿了十张五百两的银票,而后把匣子放回暗柜,上锁,又另外取了将近五百两的碎银给女儿零花。

  自个儿的女儿自个儿疼,谁敢说话?

  夏和若刚把银子、银票往怀中暗袋一放,如苍蝇闻到臭味似的,大嫂何氏、二嫂刘氏笑呵呵的挽着手到来,看来十分亲昵,是一对好得没话说的妯娌。

  “哎呀!妹妹来了,怎么不喊嫂子一声?我们也好一起来给娘请安。”何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打量婆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像前朝的古董、墙上的字画、几上的花瓶,博古架上的摆设,暗中算着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那些都是长房的,可不能便宜了二房,或让娘拿去贴补小姑,她得看牢些,这些全都是银子。

  “娘,您不会偷给妹妹您的私房吧?您可不能偏心呀!我们相公也是您的儿子,不能厚此薄彼。”刘氏比较直接,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套话。她娘家做生意亏了本,她正愁手边没银子。

  夏夫人掀掀眼皮先看了做作的大媳妇一眼,再瞅着小里小气的二媳妇,心里再次感慨媒人的嘴害人不浅,什么端庄大方,什么勤俭持家,分明是鬼话一通。

  除了长相尚可,没扯谎外,其他简直乏善可陈。

  “你们放心,现在屋里看得见的任何一物,我都不会留给你们,我会带着陪葬。”她还没死她们就流露出贪婪嘴脸,等她百年后还能留下什么?

  “什么!”两个媳妇大惊,面面相觑。

  不知何时,夏和若离开了夏夫人的院落,她脸色委靡,觉得脑袋肿胀,有些抽疼。

  大嫂进门两年,二嫂进门不到半年,以前她还不觉得两人聒噪,可是在了解了她们的本性后,才知道她们真的话多又吵,而且言不及义,话里套着话,好像在探问什么,借着滔滔不绝的问话把人绕晕,不自觉说出她们想知道的事。

  她好几次差点被套出话来,话到舌尖又压回去,一次又一次应付得很辛苦,简直快让脑袋瓜子打结。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以前没想过嫂子们的关怀备至是别有用心,让她们得知她的嫁妆总数,难怪会有四年后的大栽跟头,与那场令人难堪的流言风波。

  她要小心了,一个人将矛头对准她,她尚能闪避一二,两个人一起上阵就左支右拙了,她们太能言善道,显得她像刚破壳的小鸭,完全是瞎听雷,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好在有娘挡在她前头,她才能趁两位嫂子没注意时开溜,她们的炮火太猛烈了,她此时还有劫后余生的紧张。

  不能怪敌方太强大,是我方太弱小,她还有待加强实力,下一回的对阵不求一胜,只愿平局就好。

  冒了一头冷汗的夏和若暗自鼓舞自己,能由当初的胆小无能到如今的勇于面对,她跨出很大的一步了。

  “姑娘,您在打颤,得了风寒吗?”幽草取出枯竹色香帕往夏和若额头一拭,担心她中了暑气。

  “没事,被吓到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见识到了。

  “吓到?”幽草不解地往后一瞧,心想夫人院子有不洁之物吗?“姑娘要到明德寺上香吗?求方圆大师赐平安符。”

  明德寺是佛门圣地,里面的方圆大师据说是得道高僧,能看破虚妄和天地,得知上下五百年因果。他眉长及耳,方头大耳,面色红润,寿长百来岁,却宛若半百僧侣。

  “不用。”夏和若回答得很急,随即觉得自己太急躁了,又放缓语调。“我所谓的吓到,是见娘每天处理的事那么多,竟然都不累,换成是我肯定吃不消,早就累趴了。”

  夏和若知晓方圆大师的神通广大,小时候他看过她的面相,说了句“早亡之相”,但又言“枯草又萌绿”,之后便静静看了她一会,露出彷佛悟彻一切的浅笑,让她好自为之。

  所以她不敢到明德寺,怕洞悉三界的方圆大师会看出她的再世之身,以佛光收了她,让一切归于原来。

  “姑娘多虑了,夫人处理起事来驾轻就熟,哪会累着,倒是姑娘您身虚体弱,最近常见您冒冷汗。”这时是七月,天气热得叫人受不了,流点汗是常有的事,但是姑娘的手是冰凉的,偶尔还发抖。

  她身虚体弱?多半是吓的。重生后的日子她过得惊恐万分,比人家多活一世的她知晓将来十年会发生的事,她还能不惊吓吗?“大概是睡少了的缘故,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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