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寄秋 > 千金酿酒 | 上页 下页


  刚离开那几年,两家人还有书信往返,夏家的小酒馆在夏和若祖父的坚持下,发展成“锦春酒楼”,不仅卖酒还卖饭菜、提供住宿,招待来住客商。后来杀猪洪过世,剩下的三个儿子又上了战场,夏、洪两家渐渐断了往来。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在边关打仗的洪家人因粮草不继,连打了数个败仗。当时的先帝不怪罪自己宠妃的娘家人贪渎,延误军机,反而捉出替罪羊大肆鞭挞,认为洪家人打败仗有通敌之嫌。

  在未判决前,洪家决定先把定过亲的女儿送到夫家,连夜拜堂成亲,以免受到洪家的牵累。

  能保留一点血脉是一点,谁也不能预料此事的走向会怎样,至少不至于全家覆灭。

  这桩婚事夏和若的祖父是不同意的,他担心遭到波及,宁可背信弃义也要明哲保身。

  可是夏老祖一锤敲定,谁也不能反对。

  夏和若的母亲一到夏家便用花轿抬进门,成了夏家妇。

  一开始小俩口也是如胶似漆,颇有新婚小夫妻的恩爱,只不过……唉!家门不幸,说来一把辛酸泪。

  不到三个月,陪嫁丫鬟爬床了,性好渔色的夏老爷勾搭上貌美丫鬟,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渣男”的一生由此展开。

  而洪家人“通敌”的罪证不足,先帝却为讨宠妃欢心,发配他们全家到边关当守将,无诏不得回京。

  之后夏祖父过世了,过几年夏老祖也没了,夏家由夏老爷当家,他只管名声渐没的“锦春酒楼”,家里的事全权交给悍妻管理,包含他的一堆小妾和庶子、庶女。

  “我娘也死了。”死在她前头。

  她娘一辈子凶悍,好强的扛起一家重担,上打见到女人就软脚的丈夫,下踢矫揉造作、成天喊苦喊累的妾室、通房,她够凶、够悍、够泼辣,打得这些人抱头鼠窜,见她像老鼠遇猫似的缩着身子不敢动。

  谁晓得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最后害死她的居然是在她淫威下讨生活的姨娘、庶子庶女们,以及她最倚重、欲培植为当家主母的亲儿媳,他们联手夺走她的一切。

  每每想到此,夏和若的心中就像堆了一山的柴火,由细火慢烧到熊熊大火,烧得她五脏俱焚。

  夏老祖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上一代的杀孽过重会祸及子孙,你曾外祖父生前杀太多猪了,所以你娘的寿命原本就不长久。”

  这是命中注定。

  “那我呢?我也是因为外祖家的缘故吗?”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因果循环,她拿命偿还。

  “祸不及三代,你是第三代,逃过一劫,所以我来了。”帮她渡劫,否极泰来。

  夏和若眼眸一暗。“可惜您来迟了,我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谁说来不及,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你忘了我是谁吗?”他语带玄机,一挥手,白雾渐渐散去。

  “您是说……”她心头七上八下,说不上是喜是忧。

  “如果说能让你重活一回,你可愿意?”没人不想活的,他给她重生的机会,算是补偿她们母女俩。

  她想了一下,苦笑地摇头。“若是再回到那个家,我生不如死。”

  夏和若指的是生生将她熬死的夫家。

  夏老祖呵呵笑着往她眉心一点,一抹金光进入她两眉之间。“回到你未嫁前可好?夏爷爷不会害你。”

  “这……”她犹豫着。

  “你在这儿跟我学了三年酿酒,你不想让大家喝到你酿的酒吗?”该回去的时候就要回去,她的将来将大不相同。

  想了又想,想得头都痛了,她苦着一张脸,满脸惆怅。“我喜欢酿酒。”

  “那就对了,回去吧!酿更多的好酒流传百世,给那些不识金镶玉的睁眼瞎瞧瞧,女儿不输男子。”他看好她。

  她面有慌色的捉着衣衫下摆,局促不安。“我可以不回去吗?”

  除了娘,这世上待她好的人没几个,她太单纯了,老是看不透人心,好人坏人没法分辨。

  “不行。”

  “夏爷爷……”还不知道老者是曾祖父的夏和若苦苦哀求,她不想重复生前的种种。

  “放心,我送了你一份礼,你会很中意的。”他送了她机运,以及……佛曰:“不可说。”

  “送我什么?”她没瞧见。

  难道是她亲酿的仙酒?

  “以后就晓得,魂归来兮,魂归来兮,去吧!夏和若,还魂去,仙乡不是你的归处……”

  仙乡不是你的归处,仙乡不是你的归处,仙乡……

  那何处是她的归处呢?

  夏和若茫然地往前走,她身子很轻,脚步却异常沉重。

  走着走着,她眼前一片白光闪过……

  “姑娘,您饿了吧?奴婢给您煮了白玉莲花粥来,您垫垫胃,消消暑气。”

  淡淡的莲花香气飘来,坐在梳妆台前的夏和若回过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尽管已经过了好些时日,她仍有些难以置信。

  想当初醒来时,原以为会看见一张枯黄凹陷,未老先衰,布满斑点的面庞,谁知却是肤白肌嫩,神采翼翼的脸孔。

  她居然重生了,回到十年前。

  太不可思议了,人竟能起死回生,她当她的一生只能在凄风苦雨中度过,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了另一番际遇。

  这是在作梦吗?或许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才是梦吧!

  “姑娘,入夏了,您吃一点好补补元气。瞧瞧您又瘦了,别再像春寒时发的那场病……”

  一听到年初二发生的那件事,夏和若清秀的脸微微一冷,眼中露出一抹锐利。

  她怎么忘得了,那一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没娘家可回的母亲心情相当低落,倍加思念远在边关的家人。

  她为了逗母亲开心,亲手做了兔子形状的寿桃,兴冲冲地往母亲的院子走去,哪知经过假山边的池塘时,忽然有人从背后重重的推她一把,重心不稳的她便掉入池塘。

  那时的冰刚化开,冰寒透骨,她落入池水里一下子就冻僵,等被人救起时已昏迷不醒。

  之后她高烧不退,几乎丧命,整整一个半月都处在昏睡状态,一下子烧,一下子全身冰冷,一口气拖着半死不活,连请七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要她爹娘另请高明。

  可是她熬过了,不让那些有心人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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