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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簇火光在山谷中升起,火光四周摊散着衣物,一袭银白月牙袍挂在垂下的树枝上充当帘子,隔开衣不蔽体、模样狼狈的一男一女。

  “公子……我的衣裳……干了么?”屏障后,探问的声音一如凤骁阳先前所听见那般婉转美妙。

  “快了。”裸着上身的凤骁阳边翻动衣裳边说。

  “那个……我……多谢公子搭救。”这是第二次了。

  “是我害你落水,算不上搭救。”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受惊吓,他措手不及才让她——“噗哧!呵呵……哈哈哈……”方才她落水的狼狈样实在有趣极了。

  “你、你笑什么?”声音里透着困窘,似乎已明白衣袍那头的男子在笑什么。

  “你知道的不是?”他反问,听出她询问里暗藏的通透。

  “我……我不常这样!”她红透了脸,辩驳道。

  “没有人会常常跌进湖里。”呵呵……她的辩解着实无力得有趣。

  屏障那头没了声音。

  他想听她的声音。“这是第二次了,姑娘。”

  “咦?”他还记得她?

  “初次相见也是在钟宁山,不过是在崖边,你可记得?”上回,他没看见她容貌;这次,他惊艳于她的容貌。

  难怪她必须以面纱遮住脸,以她的天人姿色,一出门必招惹轻薄。

  那头的无声,让凤骁阳又开口:“你可记得?”

  一会儿,声音才迟疑地传了过来。“……嗯。”

  她记得,或者该说怎么也忘不掉。

  忘不掉那双眼里藏匿的阴邪,也挥不去盘桓脑海数日后,惊觉除了阴邪外还藏在他眼中的孤寂。

  “而这回是在湖畔。”

  “嗯……”

  “下回呢?你想会是在哪里?”

  “呃……”

  “还是不说话么?”一抹失落涌上心头,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知道这姑娘怕他,他原是不该在乎的,却无法不在乎。

  她的玲珑眼看透他的真面目,所以怕他。“你怕我么?”

  “咦?”

  “我真那么可怕,让你怕得说不出话?”

  话里的孤寂如此明显,阴沉的另一面往往意味着不被了解的孤独。

  这声音、这疑问,让她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下,好疼。

  “我怕你……真的怕你,但是……也许是我看错也不一定,你并不——”

  “你没看错,我的确可怕。”一朝兴亡系于他一身,这种人不可怕么?

  就算不想入世、不想拨动天命,光是这样一个存在的本身就是可怕。

  否则他何必离开郡王府和师父入山,又何必一别就是十年?

  用山林野趣冲淡他心中对名利权势的渴求、远离王府权位的斗争,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恬淡他的心性,以期能舍去世俗名利的羁绊,不至于萌生改朝换代的野心么?

  这些,师父是做到了,然骨子里的阴邪却是怎么也灭不去,他很清楚。

  她怕他,怕得有理。

  “凤公子——”他突然不说话,好奇怪。“怎么了么?”

  “你知道我?”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初次相见时,你报过自己的姓名。”

  “你还记得。”

  “呃……”屏障那头传来困窘的虚应声。

  “你方才唱的可是易安居士的《行香子》?”

  “是的。”

  “很好听。”这是真心话。

  “谢谢。”

  片刻,又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默。

  这时候,说说话比较好吧?殷若瞳暗忖。

  深吸口气,她缓缓开口:“凤公子怎么又到钟宁山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说话。”他还在想该怎么诱她开口,好再听见她轻柔的嗓音,而她的主动让他暗喜。“我不知道,也许是心烦意乱,才想看看美景让自己释怀。”

  “若心仍有悬念,就算眼前景色再怎么美,也无法释怀不是?”

  凤骁阳挑了眉,望向隔开两人的衣袍。“姑娘,你的心倒是挺通透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么你呢?到山中来又是为什么?”

  “美景总是引人驻足再三、流连忘返,我不常出——出门,这儿是离家最近的美景。”

  “听起来,你好象是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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