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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第一次写日记,夏尹记得很清楚,那天刚好是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大雪满天落下,一片一片,很大,伸出手来接住,还能清晰地看出雪花的轮廓。中午午休的时候,操场上已经白皑皑的。下雪的日子里没有风,雪安静地坠落,慢慢堆积出厚度。

  那天全校的同学都很兴奋,跑到操场上打雪仗。夏尹使劲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看着一个个穿着羽绒服,围着各色围巾的身影跑闹,不禁有点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感,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跑道拐角处的两个人身上。

  裴逸穿着夏尹见过的那件藏蓝色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正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抔雪在掌心握紧。

  两三步之遥的地方,方瞳和另外一个女生聊着天,她的眼神时不时戒备地瞥向裴逸。方瞳身边的那个女生夏尹认得,是隔壁班的,和方瞳一样,学习好,长得漂亮,只是没有方瞳那么漂亮。

  方瞳围的是玫红色的毛线围巾,那是她喜欢的颜色。秋天还没过去的时候,方瞳曾经和夏尹拉钩,让她和自己买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冬天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围。夏尹还担心玫红色会不会太过显眼,可是方瞳说,冬天就是需要一些鲜亮的色彩。

  现在,夏尹终于不必要担心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色抓绒围巾,再抬起头的时候,裴逸已经走向方瞳她们。方瞳作势向后躲,不知道裴逸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忽然停下后退的脚步,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

  裴逸一步步向她逼近,温柔地抬起手来,好像要抚上她的发端,却不知从哪将刚才团的雪球结结实实地扣在了方瞳身上,还没等方瞳反应过来,笑着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

  方瞳气得在他身后跺脚,裴逸一手插着裤袋,另一只手在空中潇洒地挥一挥。

  方瞳追上他,从地上捧起雪花就洒向裴逸,似乎有雪花顺着裴逸的衣领溜进去,他揪起外套的领子,试图抖落,方瞳在他身后笑得很开心。

  裴逸转过身,再握紧一颗雪球,方瞳连忙躲远,笑着连声求饶。

  裴逸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把抓住避闪不及的她。

  裴逸好像在问"还敢不敢了"这样的话,因为夏尹看到方瞳慌张地摆着手,她的马尾辫在脑后摇晃。

  裴逸这才丢掉手里的雪球,他的指尖被雪的温度冰得泛着微微的红色,终于,他缓缓地抬起手,绷起大拇指和食指,在方瞳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方瞳立刻撅起嘴,捂住脑门大声呼痛。

  虽然裴逸背对着夏尹的方向,但她依旧能感觉到,此刻看不到的裴逸的脸,应该正在微笑。他用指肚轻轻地揉着方才弹过的地方,伏到方瞳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方瞳有点羞涩地低下头,用手抵着他将他轻轻推开。

  不是要变强大吗,怎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抽痛?夏尹想要别过头去,目光却怎么也不受大脑的支配,死死地盯着裴逸放开方瞳,转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她扭头,一口气跑回教室。

  夏尹刚刚所在的三层窗台,是裴逸回班的必经之路。要是她没有看到操场上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会因为和裴逸的一次匆匆邂逅而激动不已。

  可是,他那么温柔地伏到方瞳耳边,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地将面粉抹到夏尹脸上,箍住她的手腕对她说,再不老实的话,一会就不让你吃晚饭。

  他好听的声线夹带的律动,夏尹偏过脑袋仔细回想,都有点快要想不起来了。时间是最折磨人的东西,总是要和我们抢那些舍不得放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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