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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老师将话挡得滴水不漏,起哄的男生也觉得没趣,于是悻悻地偏过头不再言语。大家也权当是一个笑料,笑过之后也就过了,注意力又转向老师接下来要讲的男性生理构造。这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就是老师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掀起夏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的波澜。后来老师又说了什么,时常引起班上同学大笑,她全都没有听进去。现在,哪怕是一个信号,一步险招,对夏尹来说都如同救命绳索,她只想牢牢握紧。至于那样是否荒谬,她已经顾不得许多。

  她一天一天长大,愿望一天一天膨胀,就要破腔而出,这具小小的身体,已经快要承载不住了。

  夜很深了,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绕着固有的轨迹前进,直至回归原点,周而复始。

  月亮并不美,残缺的轮廓像是被晕染开来,但是那么安静地一动不动。夏尹趴在窗台上望着,她不是特意欣赏夜景,彭阿姨和育幼院的孩子们都睡了,可是夏尹睡不着,躺在有些塌陷的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很久,索性起来,漫无目的地靠着窗台站一会也好过失眠。

  她从书包里翻出《小王子》,借着那一点惨淡的月光摊到上次看完的地方,中间夹着随书赠送的书签,是一张小王子站在他的B612小行星上远眺的图画。

  如果真的有小行星B612的存在,那该多好。夏尹没来由地羡慕起星球上唯一的一朵花,骄矜,却霸占了小王子全部的爱。小王子每天悉心为她浇水,等着她长大,含苞待放。终于它的红色花瓣随风舞蹈,它那么喜欢小王子,却始终不敢说出口,反而一再推诿,想要把自己的心意使劲藏起来。

  夏尹的小腹一阵抽痛,她连忙阖上书,飞快地跑进洗手间。灯光照在她的头顶,夏尹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或许还有期待。

  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夏尹将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是自己太紧张了吧,体育老师不是说,她的队友吃了一个月的药才初潮,哪有那么快的事。她关掉洗手间的白炽灯,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沙发旁边。

  月光下,小王子跃然纸上,他知道他的那朵花,其实一直都喜欢他吗?

  夏尹睡得太晚了,于是周日早上,她被小朋友们起床穿衣时吵闹的动静惊醒,太阳穴还突突地作痛。

  彭阿姨有点为难地对夏尹说,张院长在郊区的一间民营企业里,想要为育幼院拉一笔赞助,中途可能出了一点麻烦,所以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于是彭阿姨只得留下来照看盼盼,叫夏尹带着其他的小朋友去教堂门口义卖。

  夏尹一边让彭阿姨放心,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洗手间洗漱。

  再次走回客厅的时候,她每晚寄宿的沙发上,除了彭阿姨之外,又多坐了另外一个人。

  彭阿姨招呼夏尹到身边:"你一个人肯定带不了这些孩子,所以我叫小逸来帮忙。过一会教堂有车来接你们,到了也会有人负责。你们就帮忙收钱,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乱跑就行了。"

  夏尹伸出手来,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裴逸打招呼,但是手指却不听使唤,甚至没办法打弯。

  裴逸穿了便装,仍旧还是棉衬衫,只是今天换成了墨绿色格纹的款式。夏尹从没见过有人穿起衬衫来比裴逸还好看,衬衫的每一处皱褶在他身上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他坐在沙发上,懒懒地点了一下头。

  出发之前,夏尹找借口躲进洗手间,脱下身上的米奇毛衣,换上离家出走那天穿的线衫,虽然袖口和下摆蹭得有点脏了,但相比之下,她更不愿意在裴逸面前穿着蠢笨的卡通图案招摇过市。

  教堂派来的车子就停在楼下,彭阿姨一一嘱咐过每个小朋友后,才将他们送出门去。裴逸抄起沙发靠背上的藏蓝色呢料大衣穿在身上,和夏尹一前一后带着下朋友们下楼。

  新来的姐弟因为患有小儿麻痹,智力发育稍有些低下,时常下到一半楼梯就不想再走,夏尹要拉着他们的手,半哄劝半讲道理才能让他们顺利下完台阶,而这个时候裴逸就在后面带着别的小朋友,耐心地等着他们先走下去,然后跟着下去。

  只是从走出育幼院的门到上了教堂的金杯车,裴逸都没有和夏尹说一个字。夏尹只好跟着小朋友们钻上汽车后座,看着裴逸为他们拉上车门,然后自己坐到副驾驶席上。

  一路上,夏尹瞪着他的后脑勺忍不住想,裴逸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他是不是还喜欢方瞳,哪怕方瞳没有对他说真话?所以,他因为方瞳的关系,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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