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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夏尹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只是一场手术,或许都用不了半天的时间,说不定能改变一生,却为什么比登天还难。

  "等你想通了再回来!"爸爸决绝的话语刚落,电话里又是绵长的"嘟"声响起。爸妈宁愿她一个人在外,也不同意让她做手术。

  夏尹按下挂断键,将手机递还给彭阿姨,回身的当口,她咬紧了牙关没有掉下一滴泪,而是走到小朋友面前,默默地拿起一只陶塑。白色的陶坯握在手里有些生冷的可怖,本是小熊的形状,因为还没用色彩勾勒出眼廓,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夏尹看着这只熊,其实她们都一样,里面空空的,什么都算不上,只是个怪物。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离家出走的夏尹已经没有御寒的衣物。彭阿姨拿过两件她捐给新来的小朋友的衣服,让她暂时留下换洗。

  夏尹不得不再穿上米奇图案的毛衣,上学的时候将校服拉链拉得很高,生怕米奇的大耳朵露出来。

  坐到自己的座位里,夏尹却惊奇地发现位斗里有一张折起来的便条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夏尹四下看看,因为时间还早,班里只有十几个人,要么埋头背着课文,要么聚在一起抄昨晚的作业,没有人看向夏尹。

  纸条沉甸甸的,她打开来看才发现里面裹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刀柄发出银白色森冷的光亮。纸条上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写字的人下笔很重,黑色墨水都渗到了字条背面。

  "不要和他们做朋友,他们都是坏人。他们不配和你说话。把水果刀带在身边,你用得上。"

  夏尹来不及多想,连忙将纸条和那把银质水果刀捂住,生怕别的同学不小心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扭头,再次用余光瞥向教室每一个角落,没有人注意到她,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夏尹有些纳闷,这是谁干的,而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她不知道纸条上提及的所谓"他们"是谁,更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提醒自己留一把水果刀在身边。

  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作剧?

  夏尹将纸条揉成一团,想想仍旧觉得不保险,于是再次展开,将它撕得粉碎,然后丢到垃圾桶里去。那把水果刀被她塞在校服口袋里,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在裤兜里晃来荡去,一下一下撞击在她的大腿上,好像时刻提醒着夏尹它的存在。

  眼看到了早读时间,同学们陆续走进班门,夏尹躲在课本后面偷偷露出眼睛,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却始终对不上任何一个看向她的眼神。

  他们都当夏尹是空气,没了方瞳的庇佑,夏尹显得更加无人问津,不会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匿名关心她。夏尹有点泄气地意识到这一点,原来她想多了,这一定又是谁无聊的恶作剧,为的就是看她的笑话。

  夏尹趁课间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口袋里的水果刀放在讲台的粉笔盒里,这才长舒一口气。

  下午倒数第二节体育课,因为室外风太大的缘故,体育老师改在班里为同学们上一堂生理卫生课。十五六岁的年纪,对两性怀抱着懵懂的好奇,上一堂生理卫生课当然远远好过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长跑。

  这堂课大家都显得很兴奋,老师先从女性的身体构造讲起,一直说到月经形成的原因。老师扫了一眼全班同学,说:"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可难为情的。男生也可以听着,这样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或者未来的太太作为女性有多么伟大。至于女生……就更没有必要腼腆了,大家也都十五六岁了,相信每个人都已经有了月经初潮的经历……"

  话音还没落,坐在全班最后一排一个调皮的高个子男生就举起手,捏着鼻子嗲声嗲气地大声说:"可是老师,我叫夏尹,我就没有初潮!"

  全班同学笑得炸了锅,平时跟那个男生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也兴奋地拍着桌子应和。夏尹愠恼地猛然回头,就在她的视线划过方瞳那边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方瞳也抿着嘴微笑。于是,她也就忘了瞪住那个男生,好给他一个并不威慑的警告。

  体育老师是个身材不算高挑的年轻老师,做老师之前,曾是体操队的退伍运动员,于是也就没了一般老师的不苟言笑。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其实她教的学生太多,并不能分辨究竟谁是那男孩口中的夏尹,于是对着全班同学说:"这种事情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比较早熟,有的人就晚熟,从前我们队里就有一个队友,服用了一个月的避孕药才在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初潮,这都是很正常的,不需要大惊小怪。现在,她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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