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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秦知家爷爷抬了椅子到家门口,命令窝在家里的秦知去晒太阳,美其名曰“补钙”。

  秦奶奶把家里看着不顺眼的衣服全部找出来,一边洗一边唠叨。总归星期天就要做点儿什么,家人有干净衣服穿这是大事。秦知带回来的衣服,不管是什么质料,什么牌子,多少钱,全部都被当成低廉的东西丢进洗衣机,开始那惨无人道的旋转。秦知穿着爷爷在街口买来的十块钱一件的老头背心儿外加大裤衩,躺在门口被孩子参观。小区的孩子对他的石膏腿很感兴趣。

  “叔叔,你咋了?”一个牵着一条土狗满地撒丫子乱跑的小屁孩儿,作为一群孩子的代表来询问原因——他以这样的行为来显示自己的大胆。

  对于此类问题,秦知一上午已经给全院儿的大婶、大叔解答过多次。怎么摔的、怎么被救的、怎么去的医院、花了多少钱、打麻药多少钱、钢钉有几个……秦知实在不想再说,他无奈地闭起眼睛回答:“被压路机压断了。”

  “骗人。我妈说你挖煤被压断的!”小屁孩儿大声指责秦知的不诚实。

  秦知一头冷汗,斜过眼睛看那群孩子,越看越觉着亲切。他坐直了,笑嘻嘻的地开始胡说八道,“对啊,叔叔骗人,其实……”孩子们一起走上前几步,围过去听着。

  秦知承认自己无聊,已经无聊到了一种境界,在这里编瞎话骗孩子玩。他编了一个隐藏在都市里的超人的故事,一群孩子听得入了神。

  “后来……当我醒来,地球又恢复了和平……”秦知的声音越来越低,眼角因为忍笑抽动不已。

  “栓柱柱,你就骗人吧!”关淑怡穿着她爸爸的大背心,上面还有一行大字“飞跃物资回收再生公司”。她的大裤衩子是跟秦知同款的,竖道道带球球蛋蛋暗花色,中年男士四角休闲大裤衩。

  孩子们当然不信,大肆嘲笑了一番后被关淑怡赶走。秦知笑笑,躺回椅子问她:“被你看出来了?”

  “对啊,我这么火眼金晶。栓柱柱兄,你烧糊涂了吧!”关淑怡趿拉着拖鞋,自来熟地走过来并带着嘲笑的语调说。

  秦知还嘴:“退烧了。昨晚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谢了。”

  关淑怡一下子尴尬起来,她别扭地将脸转到一边叨咕:“装个屁啊!”

  在她看来,你挖煤的就不要装知识分子。太假了,不坦诚。关淑怡身上有着小城女人的优点:善良、不做作、大气、不夸张,每个星期两次小心眼:一次在家里,一次在单位,并且她预期着,如果有了爱人还会加一次。

  嘀咕了一会儿后,关淑怡自来熟地进了屋子。她伸手拿了两个苹果,放到电子秤上量了重量,在赊账本上仔细记了之后,就着背心擦擦,一个给了秦知,一个自己大大地咬了一口。顿时,世界又美好起来。她无比满足地嘀咕:“唔,世界……太楚楚动人了,就是这个苹果……没你给我挑的甜。”

  秦知看下手里的苹果,随手放到一边问关淑怡:“提个问题。”

  关淑怡点头:“说。”

  “栓柱柱是叫谁?”

  “你啊!”

  关淑怡说完,也不管干净还是埋汰,就往地上那么一盘腿,坐了下来。

  “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叫什么吧?”

  “我记不住,栓柱好记。”

  “为什么是栓柱?”秦知真的很困惑——他哪里具备了栓柱的特质了?

  关淑怡没理秦知那个茬。打小她就这样,看得顺眼了,她就拉到“上流村”来。关于这个只存在于她跟魏琴精神世界的村子,要按关淑怡的话来说,那是上等人必然要去的地方。目前村里的村民不少,什么满仓仓、满囤囤、二蛋、二狗子之类,她只是不在意地跟别人自来熟地玩着这种无伤大雅的游戏。

  “你要来俺们村吗?”关淑怡看着那张一脸疑惑的脸,发出正式邀请。

  “你们村?”秦知觉着自己的脑细胞有些不够使,他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

  “对啊,俺们上流村,只住上等人!我是村长小芳芳,认识你很高兴。”关淑怡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根紧咬,右边的鼻翼向上一耸一耸。这是个非常技术的表情,一般人都做不了。

  “有工资吗?”秦知被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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