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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虽然想着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相聚,她应该努力地微笑送别。可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串接一串地滚落。

  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变成孤单的一个人了……

  一个人……

  "妈--妈……"清辰哽咽,泪水涩进她的嘴唇。

  谭非默也觉得心痛,却只能用力地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按进自己的胸膛。

  纷飞的泪珠,就像那纷飞的尘土。

  一切,都要别了,散了,再见了……

  "别这样,清辰,别这样。让他们走吧,让他们安息吧……清辰……"他紧紧地抱住她。

  "妈妈……爸爸……"她哭喊,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非默……非默……他们都要走了……他们都要离开我了……从今以后,我只剩下一个人了……非默……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谭非默抿唇。

  深深地,把她抱在怀中。

  海风轻拂,拂起她卷曲而繁乱的发丝。碧蓝色的海水拍打着脚下的礁石,松软的草地上,阳光像碎碎的金子般明亮而温暖。

  她蜷在这明亮的阳光下,却微微地抱紧自己的肩膀。

  谭非默从她的身后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在她身上。

  清辰惊了一下,回头看他。

  一双红肿得像是桃子般的眼睛,让他的心微痛了一下。

  "这……不用……"她拉起身上的外套,上次他在大雨里送给她的外套,还在S城的公寓里,这一次又……

  "披着吧,温暖一点儿会让你感觉好点儿。"他按住她的肩膀。

  她没有挣扎,好似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

  刚刚在他的怀中痛哭,是自从那个晚上以来都没有过的糗事。那时候的她,内疚、自责,也为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伤心。可是她面对他,说不出口,便只能那样默默地哭泣。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用他的体温、他的味道来温暖她,包容她。可是她却还是逃走了,因为真的无法面对善良的他。

  "对不起。"她低头咬唇,"刚刚我太失态了。我本不想那样的,可是一想到爸爸妈妈,我就……"

  泪光闪过。

  他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能体会你的感觉。"他宽大而厚厚的掌心,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而且,从此之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你的身边,至少还有我……"

  清辰的心,猛然一动。

  也许这不是什么华丽的许诺,更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甜蜜,可是这句话,却像是山脚下那呼啸的海浪,就这样生生地拍进了她的心。她觉得以前她的心就像是那凸起的礁石,虽然不停地经受着海浪的冲刷,却始终紧紧地关闭着心门。

  但是这一刻,当他开口。

  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散了,飞了。

  "非默……"她感动地望着他,"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说谢谢,还是再说对不起?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内疚多内疚,那个早上我悄悄地离开,就是无法开口对你说出我的难过。我知道我自己骗了你,我知道那是对你最大的伤害,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补偿,我……"

  "不用再说。"谭非默伸出手指,堵住她焦急的小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也是单亲妈妈带大的孩子,我明白你的那种心情。清辰,把那些都忘记吧,阿姨已经安息了,你不用再对我这样自责。你只要听我的,好好地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珍惜我们的三个月之约。我希望,三个月之后,你……还会留在我的身边。"

  他粗糙的手指触到她软软的嘴唇,他晶亮的眸子,像是明亮的阳光般,洒进她的心里。

  她的泪光,又从眼底慢慢地浮起来,满溢在她的眼眶里,就要满满地滚落出来。

  这一刻,她已经说不出什么,面对着他,她的心里除了感激、感激,还是感激。她不知道自己修了什么福分,可以遇到谭非默。在每次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一个。他的那个三个月之约,她原来想拿来补偿他,但现在……

  现在好像……悄悄地有了许多许多的不一样。

  她伸手握住非默的手指,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微微地探身,轻轻地……把唇瓣印在了他的颊边。

  谭非默整个人,立刻一僵。

  犹记得程漫轻吻他时,他迅速转过的脸颊。可是当身边的她,软软地把嘴唇印过来时,他却没有任何想要躲开的感觉。甚至……他好想伸手抱住她,好想……热烈地亲吻她。

  清辰……清辰……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个吻,等了有多久?我等你打开心门,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清辰……你忘记了吗?你忘记了吗?不仅仅是我们的婚礼,还有……还有那个在病床上,一片黑暗的我……清辰……

  谭非默的心,紧紧地缩成一团。

  清辰鼓起勇气轻吻他,泪水在他的颊边淡淡地滑落。

  "谢谢你,非默。谢谢你的爱,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忘记的,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伸手,轻轻地投入他的怀中。

  谭非默拥住她。

  海风,轻轻地拂来。

  她卷卷的发梢,抚上他英俊的脸颊。

  谭非默微闭起眼睛,好似,又闻到了当年,她发间的香气……

  又回到A城,似乎燃起了很多想要遗忘的记忆。

  谭非默的车子经过他们曾经就读的那所大学,清辰忍不住让他停住了车子。

  这所校园里,承载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回忆,也带走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快乐。宽敞的校门、高大的玉兰树、青草茵茵的足球场,还有那一排排设计得别有风格的教学大楼。

  清辰已经足足有三年没有回来这里了。

  又踏上这条校园的小路,忽然的,一些回忆就这样生生地冒了出来。

  "天好高,云好远……真想永远永远就这样坐在这里,靠着你……永远看下去……"

  "你是我的宝贝,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也不许任何人抢走你!"

  "清辰,别离开我,我们就这样一起慢慢变老吧……"

  "清辰,没有了你,我会枯萎的。"

  "清辰,我爱你。"

  沙--

  轻风拂过白玉兰树,一阵沙啦啦作响。

  却也让她的心,跟着微微颤动。

  "清辰,尝尝这个。"谭非默从她的身后走过来,塞进她手里一杯热热的饮料。

  清辰没有掀开盖子,就已经吃惊地叫起来:"露亭的香芋奶茶!"

  露亭是他们学校门外的一间很出名的奶茶坊,做出的奶茶又浓又香,润滑无比。以前清辰他们读书的时候,都非常喜欢去买一杯。捧到教室里,一晚上的自习时间都在那浓浓的茶香里惬意地度过。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这露亭还开在他们学校附近,而且这味道闻起来那么熟悉,根本不用掀开盖子,就已经扑面而来了。

  谭非默看着她兴奋的表情,微微地抿了一下嘴唇,"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清辰忍不住也跟着他抿嘴,熟悉的奶茶香气让她的眼睛变得亮亮的。她曾经以为自己没有勇气再回来这里了,却没想到,只是他手中的一杯奶茶,就能那么轻易地勾起了她当年那小小的幸福感觉。

  "你好像知道我好多的秘密。"清辰捧着奶茶,歪着头看他,"你知道我的胃病,知道我喜欢蔷薇,知道我常喝的奶茶,谭非默,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谭非默莞尔,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清辰和他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说话。

  他半转头,对着她挑挑英俊的眉毛,"你把我当成算命先生了?我当然还有很多不知道的。"

  "什么?"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晶亮的星子般望着他。

  他的心软软的,紧紧的。

  "你的心。"

  清辰尴尬,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睛。

  咳,这位谭总裁说话越来越坦白了,居然在校园里就对她说起这个来。虽然并不像以前那样窘迫,甚至还有着些微的……甜蜜感觉,可是却依然让清辰有种淡淡的尴尬,有些抱怨他不该如此坦诚地说出来。

  她掀开奶茶的盖子,想要掩饰地抿上一口。

  "这奶茶真的很好……啊咳咳!"忘记了奶茶虽香,却热度烫人!

  啊……清辰被烫得跳脚,伸长了舌头拼命倒吸冷气。

  "好烫好烫!"

  谭非默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扶住她乱跳的身子,"我刚刚买来,当然很烫。你要等一下再喝啊。"

  "我……我没想到这么烫嘛!啊……我的舌头……"清辰的小舌头被烫得通红,跳着脚像小狗狗一样伸长舌头。

  谭非默忍不住爆笑起来了。

  这样可爱的她,似乎只在遥远的大学时代才见过几次。不过那并不是面对他,而是对着别人。但现在也很好,看着她在他的身边着急地跳脚,他的心里反而涨满了淡淡的幸福。

  "我看看,真的烫到了吗?哎呀,都红了呢。"谭非默捧住她尖尖的小下巴,小心地查看着她的舌头。

  "真……真的吗?"清辰支吾着,果然很疼,"惨了惨了,我要破相了。"

  扑哧!

  谭非默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小丫头搞笑的,舌头是在嘴里呀,又怎么会破相?真是又臭美又爱漂亮的小丫头。

  清辰却是第一次看到谭非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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