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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三分钟后我在你楼下,我们一起晚餐。"是谭非默发来的短信。

  每天定时来陪她,已经是他不变的功课。清辰一看到这短信,心里顿时有些雀跃。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三年来,那种压抑突然一扫而空,背在心里的包袱,为了他的甜蜜而顿时扔得一干二净。

  她丢下手机就去换衣服。

  手忙脚乱地才忙了三两下,门铃就准时响了起来。

  清辰连忙去开门,"你动作好快啊,我还没有整理好,能不能等……"

  她一边拉开门,一边对谭非默说着话。

  可是没有想到,门才刚刚推开,她整个人就完全怔住。

  站在门外的,不是谭非默。

  "清辰,好久不见。"憔悴的声音,低落的表情。

  还系着绷带的胳膊,让她的心有种深深的内疚感。

  "方……方总。"她低低地说。

  他的表情微变了一下,"不能请我……进去坐一下吗?"

  自从那次医院别离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方歌看到气色还算不错的清辰,心里竟然有种深深的悲伤。她的逃离,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眼前对他惊讶的表情,更有种淡淡的疏离。他有些心痛,却说不出口。

  "呃……那个……"清辰怔在门边。

  她知道谭非默等一下就要到她的楼下,可是看着憔悴的方歌,她又不能就这样把他拒之门外。

  "好吧,请进。"

  想了再想,她终于还是拉开门,让方歌走了进来。

  也许,三分钟,她可以对方歌说清自己的想法。

  方歌第一次走进清辰的小公寓。

  白色的小公寓,打理得清爽而整洁。不大的玻璃窗外,映出金灿灿的阳光。可是他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心,却像是被遮住了阳光,暗暗的,淡淡的,就算是走进了房间,却走不进她的内心。

  清辰坐在沙发凳上,望着对面的方歌。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方总,我去倒杯茶给你喝。或者,你喜欢咖啡吗?"

  "不用了,清辰。"方歌抬起头,"我什么也不想喝,能看到你就足够了。"

  清辰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

  方歌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连忙低下了头。

  清辰讷讷地站在客厅的中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方歌却非常失落,他低低地开口说:"清辰,我知道,那一次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清辰的长睫轻轻地眨了眨。

  "我不该那么心急,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只是你不知道,当我们在电梯里出事的时候,我心里唯一想到的,就只有你。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只要你能快乐地活下去,就算那时让我牺牲自己,我都愿意。"方歌半握住自己的手指,为了她受伤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

  清辰有些窘迫,她扭住自己的衣角,"方总,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当然值得!"方歌突然抬起头,"也许你早已经忘记了我们当初相遇时,你站在路边楚楚可怜的样子,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呵护你,再也不会让你有那样悲伤的表情,再也不会让你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苦苦寻找。"

  清辰的心,微微地动了一下。

  三年前,她带着昏迷的妈妈来这个城市里治疗,为了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她在招聘会上整整跑了三天。那三天也许是她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三天,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没有人理她,没有人愿意招她这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她几乎对这个城市快要绝望了,是方歌突然出现,带走了她。

  于是她进入东方工作室,虽然那时候工作室里才有几位同事,但是她努力上进,认真工作,每一次都出色地完成设计任务,跟着方歌一路打拼到现在。工作室现在小有成绩,可是却没想到,这位方总经理,早已经对她动了心。

  "方总……"清辰咬住嘴唇,"谢谢你对我那么好,在电梯里不顾一切地保护我,可是……"

  可是她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有着很多方歌不知道的过去。她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还有着另外一份婚约,另外一个男人。她现在连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头绪,更何况,更何况还要面对着方歌的深情……

  "清辰,不要说可是。我很害怕你说可是,我也很害怕再把你吓跑。我知道,三年来我们都是上司与职员的关系,也许你一下子不能接受这样的改变,但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更不想让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出什么不喜欢的决定。我只想你给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给我一个……让你幸福的机会。"

  方歌认真地对清辰说着,他凝望着清辰的眼睛,想要把自己心里的那份真诚都传递给她。

  可是清辰,清辰站在那里,只是用牙齿深深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她明白方歌在说什么,也明白他所要给她的幸福。她在心里很感动,也很感激,只是……只是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她要怎么告诉方歌,她已经结婚了,虽然是一个仓促的婚礼,虽然是为了圆妈妈的那个梦想,可是她真的已经嫁人了。

  那个人就在她的楼下,就在等着她一起去晚餐。

  而且,她发觉自己很喜欢与他相处,抛去他们过去的旧事,除开她心底的内疚,她竟然,也是真的想和他开始"第二季爱情"的。

  所以面对方歌,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告诉方歌,她已经结婚了吗?

  "她的幸福,由我来负责。"

  蓦地,就在这两个人都彼此尴尬的当口,从清辰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

  清辰吃惊。

  方歌惊愕。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去,竟然发现门口有个高大的男人斜倚着门框,米白色的休闲打扮,散发着那样慵懒而迷人的表情。他没有戴眼镜,只是细细地眯着眸子,目光有些迷离,却也有些锐利。他的嘴唇紧紧地绷成一条线,似乎在说明由他心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冰冷和不满。

  "谭……非默?"方歌吃惊地叫他的名字。

  清辰也吃了一惊,忘记了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有把房门关严,所以他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听着方歌对她的告白?

  "方总,好久不见。"谭非默的脸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会和你在这里再次见面。"

  方歌的表情忍不住一僵。

  他也不知道谭非默在门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对清辰说的话,可是看着谭非默似笑非笑的表情,与生意场上的那个冷漠男人完全不同。他有些摸不清谭非默的意图,不免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谭非默微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慢慢地走进屋子里。

  他踱到清辰的面前,似乎悄声又似乎故意让方歌听到似的说:"我在楼下等了你很久,见你不下来,就上来找你了。整理好了吗?我们可以去晚餐了?今天想吃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亲密,好似他们真的是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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