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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去,到那边去说。”洪再畴指着不远处的一片不落叶的树林。

  朱理容说:“什么保密的事?还值得到那边去说?”

  “走吧。”洪再畴拉他一把,“现在是春天,不冷不热,那边空气多好呀。”

  “前面没有什么情况吧?”

  “没有什么大的情况,只听说前面三十里地方有湖南保安旅的一个营。”

  “是吗?”朱理容有点惊讶地说,“要注意。”

  洪再畴往前面观察一阵,等了一下,说:“咱们走前几步去看看。”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走了,朱理容跟在他身后。

  洪再畴拖长声音说:“这两三天我们损失多大!下级干部和战士莫说了,就是你们的朱团长也牺牲了,二团政治委员受了重伤,还有三团政治委员也牺牲了,死都没有关系,连尸首都没有拉下来啊!”

  是啊,这几天的仗打得太激烈了。朱理容心想。

  洪再畴又说:“后面是追敌,向西走是粤汉铁路,离长沙、洞庭湖不远了,北面是没盐吃的地方,南面是浏阳河,老朱,你说到哪里去?”

  “不大要紧吧?”朱理容似乎感到他思想有问题,有点惊讶地问道。

  “是不大要紧。”洪再畴用严肃面带讥讽的口气回答说。

  “上级有办法的。我看,我们从前还不是碰到过好多次危险,最后都克服了,我们在秦山在九宫山都是这样嘛!”朱理容又补充了一句。

  “办法!”洪再畴的口气沉重而带感叹。

  朱理容感到问题严重了。只听洪再畴又说:“老朱,这里没有别人,我看咱们不妨……”

  洪再畴不往下说,而是看朱理容怎样表态。他认为朱理容会听他的,跟他一块走。

  朱理容这时才有所警觉,莫非洪再畴想拉自己“开小差”?他试探着问:“那么怎么好呢?”

  他没有作声,等了一下,说:“这一带的地形我熟悉,朝哪里走都不是路。你是知道我的心的,难道我愿意离开革命吗?我在革命队伍里吃空饭也有五六年,什么事都见过,什么苦也吃过,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洪营长,你这么说……你说现在没有办法,那么,你的办法怎样,难道要脱离革命?”

  “不。”洪再畴一口否认,“我只是说现在没有办法,怎么愿意脱离革命?”

  朱理容从他的言论和行动,逐步认识到事情极端严重了,为了挽救他,坚定地说:“总会有办法。如果脱离革命,等于出卖自己的光荣历史。”他一面说一面鼓起眼睛去窥察他的脸色,为了防止意外,他还轻轻地把枪取出来。

  “啊!哪能这么说!本来我是不愿离队的,但现在根本没有出路,我们留在这里也不过多死两个人罢了!你仔细想想,难道多死几个人就是革命吗?难道回去就不能革命吗?”洪再畴相信朱理容即便不同意,也不至拉住他,就装着诚恳而又直率的态度说,“老朱,我们也是几年的朋友了,有两支驳壳枪,走到哪里都可以革命,都有饭吃。我们另找条路吧!”

  “老洪,你说……”朱理容问道,“革命,几千人一起干好,还是两个人干好!”

  “当然人多好,不过,现在人多没饭吃,目标又大。我们有两支枪,还怕找不到买路钱。”

  “买路钱!”朱理容恍然大悟。

  “洪再畴要逃跑。”朱理容心跳骤然加快。心里说:真算我看错了人。洪再畴啊洪再畴,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在这支队伍困难的时候,你要逃跑,你还不如一条忠实的狗。

  朱理容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片刻,他才说:“真的没一点出路了吗?”

  “不知你还留恋什么?上次你不就犯了那么点错吗,他们就给你停职,罚你挑行军锅,还叫拿二三十年锄头的朱老大来指挥你这个背驳壳枪的。”洪再畴装出很气愤的口气,“也太看不起人了!”

  “不要扯那些,我看你还是别走。”

  “你这人不识好歹。”

  “你才不识好歹呢!”……

  他俩争吵起来。吵嚷声惊动了住在村边的部队。丁友山、何云生等五六个人跑了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

  “他……他……”朱理容一着急,说话都结巴了。

  “快抓住他,他要叛变投敌!”洪再畴来个恶人先告状。

  “他才要投敌呢!”

  “你叛变!”

  “你投敌!”

  洪再畴说着举起手枪,丁友山吼一声:“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枪声响了,子弹擦着朱理容的头皮飞过。

  朱理容急了,也举起了手枪。何云生夺过朱理容的手枪,丁友山和刚刚闻讯赶来的二团的几个人,也下了洪再畴的枪。

  他们这时还不了解洪再畴和朱理容冲突的内容,只听到一个说你叛变,一个说你投敌。在场的人感到问题严重。大家一起动手,七手八脚地把他俩捆起来,押着他们到司令部去。

  朱理容边走边叫骂:“你这个东西一贯落后。”

  “落后?”洪再畴说,“你以前当过白军,流氓意识很重,爱发洋财,违反苏维埃法令,破坏红军政治影响。司令指着谁的鼻子骂过,停过谁的职?罚过谁挑行军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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