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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银蟾眼波一转,说是:“你怎么决定,我反正跟你;总没有一人一路的理……”

  贞观听她这样说,因想起年底前银桂就要嫁人,姊妹们逐个少了,人生的遇合难料!……

  心里愈发对眼前的银蟾爱惜起来。

  这次北上,二人还先到盐水镇探望银月;她抱着婴儿,浑身转换出少妇的韵味,贞观看她坐在紫檀椅上,一下给她们剥糖纸,一下又趿鞋出去看鸡汤……她的小姑、大嫂前后来见人客,进进出出的,三人想要多说几句贴心话,竟不似从前在家能够畅所欲言。

  “贞观——”

  “阿月——”

  “你们去台北;什么时候,大家再见面?”

  贞观尚思索,银蟾已经快口回道:“什么时候?就等银桂嫁——”

  银月问话时,原是期待幸福的心情,怎知答案一入耳,反而是另一种感伤;亲姊妹又得嫁出一个——贞观这一转思,真个想呆了;却听银蟾唤她道:“咦!你着了定身法啦?”

  贞观只将枕头堆栈好,人又软身倒下,这才一面拉被子盖,一面说:“那边日期看好没有?”

  银蟾一时不知她指的何事:“你说什么?”

  贞观干脆闭起眼,略停才说:“银桂她婆家呀!”

  “原来说这项——”

  银蟾说着,也将被子拉直,人又钻入内去:“银桂尚未讲,这两日看会不会有信来。”

  贞观见她躺下,不禁说她道:“难得你今儿不出门!”

  银蟾本来盖好被了,这下又探头道:“喔!你真以为台北有那么好啊?可以怎样看不倦?”

  “可不是?三妗说你:离开家里这些时,也不心闷;天天水里来、山里去,真实是——放出笼,大过水牛公。”

  银蟾笑道:“刚来是新奇,现在你试看看!”

  “怎样了?”

  “我也不会说,反正没什么!啊!这样说台北,大信知道要生气!”

  她说着,吐一下舌头,忽的跳下床来:“我感觉楼下有信,我去看看!”

  当贞观再看到银蟾时,她手上除了早点,还握着两封信:“谁的?”

  “你猜!”

  贞观不理她,就身来看——一封是银桂的,一封则是大信;银蟾见她一时没行动,于是笑道:“你是先看呢!还是先吃?”

  贞观骂道:“你这个人——”

  说着,踏下地来,只一纵身,即掠走其中一封;银蟾笑道:“刚才我也是多问的!当然是先看,看了就会饱,那里还用吃!”

  贞观笑道:“你再讲,拿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当下,一人一信,两人各自看过,贞观才想起问道:“银桂怎么说?”

  “是十二月廿八日,离过年只有一、二天,银桂叫我们跟大伯说一声,提前两日回去。”

  “一下请了五天假,大舅不知准不准呢!”

  “反正还有个余月,到时再说!嗯,不准也不行啊!有些情事是周而复始的,以后多的是机会,有些可是只有那么一次,从此没有了;以后等空闲了,看你那里再去找一个银桂来嫁?”

  “话是不错,可是银蟾,大舅有他的难,他准了我们,以后别人照这么请,他怎么做呢?”

  “这——”

  “暂时不想它,到时看情理办事好了;不管请假不请,我相信大舅和银桂都不会怪我们的。”

  §2

  这日下班前,琉璃子阿妗打电话给贞观。她早在日本之时,即与自己丈夫学得一口流利台湾话,贞观从她那腔句、语气和声调,理会出——生身为女子,在觅得足以托付终身,且能够朝夕相跟随的男人之后的那种喜悦——你是汉家儿郎,我自此即是生生世世汉家妇。

  “贞观子吗?”

  她习惯在女字后面加上个子;贞观亦回声道:“是的,阿妗,我是贞观。”

  “银蟾子在身边吗?你们知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我不知哇;银蟾也在,阿妗要与伊说吗?”

  “先与你说,再与伊说;今天是你大舅生日,阿妗做了好吃物,你们要来啊,下班后和大舅坐车回来!阿妗很久没见着你们了!”

  贞观想了一想,只有说好;对方又说:“大舅爱吃粽仔,阿妗今早也都绑了,不知你们有爱吃么?”

  “有啊!阿妗怎么就会包呢?”

  “去菜市场跟卖粽仔的老人学的,你们快来啊,看是好吃不好?”

  话筒交给银蟾后,贞观几次看见她笑,电话挂断后,贞观便问她:“你卜着笑卦了?只是笑不停?”

  银檐笑道:“琉璃子阿姆说她连连学了七天,今天才正式出师,怎知前头几个还是不象样,都包成四角形,她怕大伯会嫌她!”

  “那有什么关系?四角的,我们帮她吃!”

  “我也是这样说!”

  说着,下班铃早响过,贞观正待收拾桌面,忽地见她大舅进来;二人一下都站了起:“大伯!”

  “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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