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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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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说,老谢,我们跳出个人的圈子,替社里考虑考虑,好不好?只要我们一心为社,社就会兴旺。” “我还有什么外心?” “你没外心好极了,多余的秧先尽社,问题解决了。我叫他们替你护秧,你专顾犁耙。” “那不行。”扯到实际问题,谢庆元寸步不让。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边的秧田我负责到底。换个生手,又出岔子怎么办?” “秧都摆风了,还会出什么岔子?就是生手,料想也出不了问题。” “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安得上什么过河拆桥?莫不是你想闹独立性了?” “我闹什么独立性?” “那为什么你的责任区社里不能派人插手呢?” 谢庆元没有做声。 帐子里面,桂满姑娘一直在用心细听。她觉得丈夫说了一些不得当的话,自己又不好干预。现在,听到老谢逼得没话讲,怕他发躁气,连忙爬起来,想打个圆场。正在这时候,刘雨生心里也烦了,话就来得重一些: “你这样,连我也止不住起了疑心。” “疑心什么?我一没偷人家,二没抢人家。”谢庆元跳了起来,手捏着拳头。 桂满姑娘披起破棉袄,赤着脚跑下踏板,赶到谢庆元面前,拖住他的右手杆子,连斥带劝地说道: “你从容一点,和平一点,好不好?”又转身向着刘雨生,“雨生哥,快鸡叫了,我看今夜里算了,有话留到明朝讲。” “他平白无故疑心人家,就算了吗?没有这样子松泛。” “蚂蚁子不钻没缝的鸡蛋。”因为纠缠太久了,身子又有些疲倦,刘雨生也控制不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庆元抢进一步,一膀子掀开拦在当中的堂客。谢庆元有一股牛力,只轻轻一掀,堂客撂过去好远,倒在床边踏板上,身子一定是撞痛了,她哎哟一声,又怕他们打起来,大声叫道: “快来人呀,打死架了!” 谢家里的茅屋坐落在一个小小横村的山边上,左邻右舍都相隔好远,叫唤声音人家是听不见的。这一回事有凑巧,谢大嫂才嚷一声,外边就有手电的白光闪几下。谢大嫂又大叫一声,外边进来一个人,拿手电一照,笑着问道: “有什么事呀?” 三个人都望见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是盛清明。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嫂子你怎么跪在踏板上了③,那里应该是老谢受训的地方嘛。” ③ 跪踏板:讽刺人家怕堂客的话。踏板:床前的长条板凳,踏脚、摆放鞋子用。 “你这个耍方鬼,哪个跪了?”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呀?” “为秧的事,我们吵架了。”刘雨生平静地说,“老谢要动粗,先把心上的人掀倒了。” “我们走,由他一个人动粗去吧。”盛清明拖着刘雨生就往外走。到了门外,他扬声又叫: “老谢,今天夜里起,秧田你不要管了,我派民兵来替你守护,你累了,休息休息吧。” “多谢你,不要你派人,我要一手来。”谢庆元在房里回答。 “一手包办不行啊,老兄。” 盛清明讲完,没再等回应,挽住刘雨生的膀子走远了。到了塅里,盛清明说道: “这家伙真是手指脑往外边屈,答应了他了。” “答应了张桂秋吗?”刘雨生问。 “还不是他。” “何以见得?” “秋丝瓜不是有个崽吗?你晓得的,样子也像秋丝瓜。” “你真是爱讲笑话,秋丝瓜的崽不像秋丝瓜像哪个?” “我引他到外边来说:‘好伢子,我这里有糖。’我从怀里挖出几粒糖珠子。他蹑手蹑脚,想吃又不敢伸手,眼睛往屋里一瞄,足见秋丝瓜的家教还是很严的。看见门口没有人,他接了糖,塞进嘴里。我牵着他走,一边问他:‘听说你们的秧烂了,是不是真的?’‘哪会不是真的呢?’‘你爸爸不急?’‘他急么子?’‘没得秧插田,还不急吗?’‘他有秧子。’‘哪里来的?’‘我不告诉你。’‘你看这里是么子?’我摸出一包糖珠子。‘他弄得谢大叔的,我再不告诉你了。’‘糖拿去吧。你爸爸给了谢大叔什么东西?’‘给了一撮箕米,一块腊肉。我再不告诉你了。你这个人不是好人,会去跟爸爸说啵?’‘我去跟他说什么?他又没得糖给我吃。’你看,事情不是摆明摆白吗?” 刘雨生觉得事情严重,连夜跑到李支书家里,把情况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听了报告,李支书有点生气,这是稀有的。他枯起浓眉,说道: “这太不像话,他能被秋丝瓜收买,就难得不被别的人买通,不整一下不行了。” “他还信你的话,你先找他谈谈看。”刘雨生建议。 “个别谈话不行了。” “先开一个支部会?” “不开了,请他直接跟群众见面。他哪里还有点党员气?这样好吧,明天夜里开个辩论会,你我都出席,你跟盛清明都把材料准备好,布置一些积极分子。好,你就去吧。这太不像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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