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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伯高传(5)


  第十四章 劳动运动

  伯高出身于清贫的家庭,自幼即习劳耐苦,深知劳苦人民的生活状况,饱尝了无产阶级的痛苦。他对于劳动者的同情最深,劳动界的苦痛,他好像是自身直接的感受着,所以他为拥护劳动群众之利益而奋斗,千难万苦,始终不懈。他为解除无产阶级的压迫,出生入死,坚持到底。因此,他终竟为劳动运动而牺牲生命!

  自工业革命,资本主义突飞猛进,浸假[厚]而展成雄厉的帝国主义。因欧美日本帝国主义的竞长,而产业落后、国力薄弱的中国,遂成为国际帝国主义强压之下的殖民地了。中国的民众在外力勾结军阀的外患内乱重重剥削宰割之下,找不着生存的路途。尤其是劳苦的群众,因外货侵入,手工业衰败,战乱相循,农村凋落,于是失业的增加,不计其数。新式产业的工人因后备的劳动者极多,工价甚低,待遇极苦。中外资本家肆其狠毒剥削之手段,官厅亦复助威肆虐。工人既无法律之保障,又常有失业之忧虑。他们要求解放,需要有力者为之帮助指导,以保障其生存和利益,是万分紧急的了。

  武汉居中国之中心,工商业极形发展,新旧工业的劳动者约计在十余万人以上,除极少数新式交通工人的生活状况和知识较进步以外,其余都是过地狱中黑暗悲惨的生活。以伯高深悉劳工痛苦,益以他的怀抱志愿,又浸透了近代的科学社会主义之思潮,而居于此种劳苦工人社会之中,他投身于劳动群众队里,做劳动运动的前驱,那不独是“当然”的,而且是“必然”的呵!

  伯高在执行律师业以后,就常与劳动界接触,对于工人凡关于法律上之事务,他极力为之帮助,不但不求报酬,而且对于贫苦者常以钱财救济之。那时,他集全力于救国运动,所号召及参与者为学生及商人群众,对于工人不过个人周旋,尚无群众之活动也。

  一九二〇年,伯高由上海回汉,他悟到无切实的群众的组织,是无实力的不济事的,他很感觉群众的教育宣传和组织是很必要的。此后他渐渐注意工人的运动了。他创办“平民教育社”及学校,就很注重劳苦人民的教育。他在思想革命,文化运动中,颇感受社会主义的思潮,因此,他渐实际的从事劳动运动。沉静的江汉,由此暴雨狂风,洪波怒涛,奔腾澎湃,激动全国,而且卷入世界的广大的劳动巨潮之中,而与之合流并滚了。

  伯高在湖北作劳动运动,是开始的第一人,那时就是全国作劳动运动的亦属寥寥无几。他赤手空拳,毫无凭借,而投身加入最贫苦、最悲惨、最为人鄙视践踏的劳苦大众之中。而且他那时是奔走国事的名人,是很有声望的律师,他不惜他的地位、声誉和尊严,而毅然与世人目为卑贱的工人乃至如牛马的车夫为伍,而奔走效力。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志愿,勇敢坚决的精神,伟大崇高的人格,何等的值得我们的崇拜赞仰呵!

  武汉的劳工,以汉口租界之人力车夫为最苦。他们受外国领事、巡捕及中外资本家、包头等之层层压迫,他们终日做奴隶牛马的工作而难维持其最低的生活。其所受的剥削和侮辱,更是难以言述!伯高平日与他们接触,向他们宣传社会主义,促进他们的阶级觉悟,鼓励他们以团结的势力,反抗资本家,争求工人阶级的利益。一九二一年五月一日租界车行宣告加租(原租每日每乘八百文,此次加租钱一百文)。车夫以生活艰困,群起反抗,誓不承认。伯高即从中宣传车行主之如何剥削车夫,车夫应如何反抗,言词非常痛切,车夫无不感动,于是决定一致罢工。车行主见车夫之势力未可轻视,于是取消加租之议,车夫即恢复工作,罢工不过一日。

  此后伯高即非常注意调查车夫及各项劳动状况,常致力研究改善劳工地位之方法。因实地的考察与研究,于是深知他以前倾向之无政府主义为空想,决不能在实际上解放劳动阶级,创造平等自由的社会。他常说:“无政府主义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自由组织,自由联合,’在理想上是很高明的,然而在事实上没有着手的办法;若要有具体的、切实可行的办法,只有马克思的科学的社会主义——即共产主义,苏俄的成功是我们最好的榜样。”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他是马克思的信徒,共产主义的实行者了。

  是年九月粤汉铁路湘鄂段路局员司与工人结合,因路局开除小工百余人,举行罢工,要求撤退总管某英人,并恢复开除之工人及增加薪资。伯高及其同志非常注意此事,投稿武汉及上海各报,尽力鼓吹,并宣布路局的黑暗及工人所受之压迫与苦痛。伯高又与同志实地参加运动,组织“粤汉路职工联合会”。罢工风潮扩大,波及岳州、长沙等处,而酿成全路罢工,至十余日之久。后经调和上工,工人并未获得胜利,盖素乏训练与组织之工人,不能担负剧烈长久之争斗也。伯高此后非常致力于工人之宣传及训练,以促进工人之组织力及争斗力。他不久即加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从此即从事有组织有确定计划之劳动运动,而非若以前之孤军苦战也。

  同年十二月一日,汉口租界人力车行又复宣言加租,由原价八百文加至一千文,伯高及其同志立即参与此事,指导工人反抗加租。

  罢工是工人对付资本家的最大武器,他们到无法的时候,只有举行罢工了。是日租界六千多车夫全体罢工。次日伯高与同志邀集车夫代表开秘密会议,决定组织“汉口租界人力车夫工会”以及罢工的进行计划。又由伯高起草罢工宣言及各种传单,对车行要求三条:(一)车夫会成立,不得干涉;(二)取消加租议案;(三)原租价减为六百文。罢工后,引起租界不安之现象,社会上亦极注意。伯高此时居于法租界,巡捕侦探对他很注意监视,他暗中与车夫接洽,秘密指导进行。他在僻地混入车夫群众中,向他们谈话。一日,他见车夫因罢工而发生慌乱现象,乃混入车夫群中,站在厕所之旁,向车夫讲演:“诸位不要慌乱,我们要从忍耐痛苦中取得利益,压迫我们的车行主我们不给他们打击创痛,他们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的,他们决不会让步。我们若不坚持下去,这次失败以后就更受他们的欺压,而且租价一加,我们简直不能生活了!诸位!大家齐心努力,坚持到底,我们必能得最后的胜利!我当尽力援助你们,一切危险牺牲,我都不怕。困苦的同胞们!紧紧的团结坚持呵!”

  罢工至第五日,基督教青年会及其他团体出面调停,对外自谓表同情于车夫,实则帮助车行主。在调和会席上对车夫代表大示恐骇,并宣读英国工部局允予加租的布告,伯高命车夫代表退席,拒绝调和。他和同志四处奔走,募得捐款六十串,作罢工费用。他因车夫生活困穷,指导他们组织“车夫讨饭团”,穷日夜之力制备旗帜徽章及传单。于七日晨邀车夫五六千人在大智门景家台集合,整队出发,沿途行乞,并游行示威,至汉口总商会,要求救济。返游行租界,经英俄以至法租界,声势浩大,租界戒严。法国巡捕及武装军队出而阻止,车夫奋不顾生,冲锋前进,抢夺法兵枪械,与法兵巡捕战斗二三小时之久,捣毁巡捕房及车行包车和行主法人的住宅。因车夫二人被捕,群众亦掳去法兵二人,并包围法巡捕房及领事馆要求释放,作猛烈之示威,形势严重,如开大战。法领卒屈服,释放车夫,而轰轰烈烈的车夫群众得了完全胜利,诚为我国民对外人交涉中最光荣的运动!

  因中国官厅及各团体之出面调和,结果由法领事向中国官厅道歉,允许车夫会成立,车租暂行不加,免租钱三日,恢复上工。因伯高指挥之力,车夫遂得了完全的胜利。是役共七日夜,伯高无三小时以上之休息,其劳顿不可言状。以六千乌合之众的车夫,其知识性格何等闭塞而复杂?群众在罢工期间何等慌乱而骚扰?而伯高竟能组织之,镇定之,指挥之,于惊风骇浪,岌岌危险之中,运筹计划,而卒取得完全之胜利。他的群众运动的天才,与他的雄谋伟略,真令人惊奇!

  罢工善后事宜由青年会、商会、各团体联合会组织审查委办会办理。青年会欲在此中操纵,组织车夫作他利用的机关。伯高为车夫起草泣恳书,说明车夫生活苦状及不能加租的理由,宣布社会,读之令人伤心下泣。因此,委办会亦决定暂不加租。此后伯高被车夫会聘为最高顾问及对外为全权代表。伯高乃从事内部的训练、组织和整顿。他起草车夫会的章程及宣言,编车夫会为十人团举一什长。十团举一代表为百长,由百长组织代表会议,举出委员组织执行委员会。他深悉立法的精神,那时在工人群众中就制定最精密、最集中、最进步的组织法。

  同时他为反抗青年会的利用车夫及车夫会所的事,费了不少的心血。青年会的米某与杨某见车夫不便为他们的利用,故不赞同车夫会的宗旨和组织,致与伯高等的意见冲突。他们要破坏车夫会,把由他们保管罢工时车行免收车夫三天车租之款截留。由伯高代表车夫向米、杨再三交涉,米、杨理屈,后由青年会请汉口官厅各团体及车夫代表开会公判,伯高严重的抗争,驳斥米、杨的无理,卒将该款取出。此后伯高为租地建筑会所,米、杨等处处破坏,不知受了几多的劳苦!又为车夫被人欺侮欧[殴]辱以及内部的争端,而尽力于诉讼和调解,真是说不尽辛劳与烦苦呵!

  次年——一九二二年,京汉铁路江岸站工人组织俱乐部,伯高亦参与计划,对于组织及事务进行,亦多所赞助。成立之日,伯高演讲最为淋漓痛快,得全体工人之敬仰。该部成立后聘伯高为法律顾问,凡关于法律上之事项,伯高尽力担负。该部有工人二千余人,事物极繁多,伯高自担任顾问后,无日不为该部指示法律上之事务及草作文件,其耐劳之精神,诚不可及。

  同年二月粤汉路湘鄂段工人亦相继组织俱乐部,伯高与此处工人,早有联络,此次组织工会,他颇有赞助。开成立会之日,大风巨浪,伯高冒险渡江赴会。其热忱勇敢,已博得众人之钦仰,再益以演讲之沉痛激昂,义更使工人倾倒,故伯高又被聘为法律顾问矣。

  是年五月一日(劳动节)伯高一面在汉口指导车夫制备旗帜传单,举行游行庆祝大会,并备印有劳工神圣字样的面包,散给车夫。一面参与武昌的五一节游艺大会,其讲演大意如下:

  “……今天是世界工人胜利的纪念节,我们开会庆祝。劳动者是世界文明的创造者,是人类的衣食父母。我们看,哪个物件不是工人做的,我们人类的生活,是不是依靠劳动的农工?但是制度的不良,他们反受了压迫,反处于最不幸的地位。现在我们渐渐明白了,知道劳工是神圣的,我们应该尊重劳动者。我们对劳动者的胜利不胜利其同情与欢慰,所以我们极热诚极踊跃的庆祝劳动节。但我们要知道:我们是庆祝劳动者开始奋斗第一步的胜利,鼓励他们继续不断的奋斗,我们并不是庆祝他们得到了完全的胜利。完全的胜利,是要劳动者取得政权,把产业收归国有,消灭阶级,实现共产制度的社会。现在劳动者离这还很远呵!八时工作制是工人最低的要求,然而,我们中国工人尚且完全没有做到,其他更说不上。我们工友们更要加倍努力,兼程并进呵!我们工友们应该明白自己的地位,知道自己所受的压迫,应该大家团结一致,和压迫我们的势力争斗。我们第一步要求得工作时间的减少和工资的增加,要求得教育和娱乐的机会,求得待遇的改善。其次则要求保险、养老及集会、罢工等自由在法律上的保障,及参政之权。最后要推倒压迫阶级的政府,夺取政权,实行工人专政以达到共产主义的实现。我们要努力的做去,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胜利!我们还要知道,‘五一’是工人血泪换得的胜利,不牺牲不奋斗是得不到胜利的。所以说:‘自由代价,惟血与泪’。工友们!你们离着胜利还远,但是你们有到胜利的道路和能力。团结起来就是你们的势力,依着科学的社会主义——即共产主义,即是你们唯一的道路,苏维埃俄罗斯就是你们的最好榜样。最后的胜利,必归于持久努力的人!……”

  车夫会所地基,因青年会杨某再三破坏,伯高用尽心力,始设法租得汉口某地址。然而青年会因破坏不遂,恨伯高等刺骨,其后遂勾结汉口镇守使、警察厅、交涉署、英国工部局等谓车夫会发给会证为“扰害营业,吹鼓劳动性质”,呈请督军省长,出示解散。由此伯高更遭中外官厅及资本家、洋奴、教徒等之忌嫉,视为洪水。然伯高对于车夫会所,仍继续惨淡经营,计划建筑,筹措款项,并设法避免官厅之摧残没收。奔走数月,负债累累,劳怨忧烦,集于一身,而此屋卒底于成。后作为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及车夫会共有之会所,为武汉劳动运动之大本营,是皆伯高血汗之赐也。

  车夫、京汉、粤汉三工团之成立,又益以伯高及其同志之宣传,武汉劳动运动,如潮之聚涨。七月二日,谌家矶扬子厂工人俱乐部成立,伯高赴会演讲,鼓掌与欢呼声震动屋瓦。“劳动律师”之名因此更大震于武汉劳动界。故武汉的劳动运动,均与伯高有深切之关系也。

  继扬子厂俱乐部而起者为汉阳钢铁厂俱乐部之组织,但在开成立会之日(七月十六日)被厂长请官厅派军警解散。伯高及其同志赴会的时候,看见警士封钉该部的大门,痛愤万分,于是一面在舆论(报纸)上攻击厂家和官厅,一面与工人计划,指导他们反抗的方法。七月二十三日举行全体大罢工,坚持四日之久,卒得到胜利。因此,劳动界更是生气蓬勃了。

  因他们同志的努力,武汉劳动组合书记部成了工人阶级作战的参谋部,很得工人的信赖了。伯高是武汉劳动运动的一个打头阵的急先锋,同时也可说是一个最富于谋略的司令者。他此时已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很忠实有力的共产党员。他又本于中国共产党的策略,因为中国目前急需要一个群众的集中的大党从事于国民革命,以打倒军阀,推翻国际帝国主义,他于是又加入国民党了。此后他的行动是更趋于具体的、切实的革命的主张了。

  自汉阳铁厂罢工胜利之后,该俱乐部改组为工会,同时武汉各工团组织联合会,伯高亦参与机要。因他经营奔走的结果,联合会接收车夫所建筑的会所,和车夫会共有共用。从此这座广大的会所,供武汉工人们聚集开会之用,而劳动运动遂一日千里的进步,伯高的贡献,实为伟大。

  因工团联合会之组织,闻风兴起者有武昌造币厂、汉口水电公司、大冶铁矿、丹水池煤油栈、武汉轮船、武汉染织厂等处工人组织工会。伯高直接或间接参与计划,开成立会时,他必赴会演讲,工人无不竭诚敬听。各工团亦多聘他为法律顾问。他负担了好几个工会的职务,一日万机,实在有应接不暇之势了。

  工会渐渐加多,事务是极其复杂,因此,彼此之间不免有些意见的争执,伯高常以阶级一体的大义,晓谕他们,为他们排难解纷。他为此事亦颇劳瘁。因组织的范围扩广,“武汉工团联合会”于是改为“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了。

  是年九月,粤汉路湘鄂段工人因员司之虐待要求改进不遂,反遭侮辱,遂激起全路工人之同盟罢工,伯高参与其事。九月十日,岳州及徐家棚工人因阻止少数破坏罢工之工贼,群卧铁路上阻止行车,而军警用暴力驱逐,遂起冲突。工人死伤流血及遭捕禁者二百数十人。伯高等乃拟通电及宣言,宣布惨状于全国,引起各地工人之愤慨,一致声援,形势非常严重。伯高等又时与工人聚会,指导进行,并鼓励他们坚持勿怯,又为之劝募捐款以济其贫困。后北庭交通次长来鄂,伯高在汉口刘家庙车站秘密指挥粤汉、京汉及各工团工人同次长示威,要求解决粤汉工潮。伯高手书两面白旗:

  “请交通次长看粤汉路局长指挥军警杀伤工人之大惨剧:岳州死六人,伤六十余人,被捕解武昌者三十七人。徐家棚伤百余人,重伤三十余人,命在垂危者八人,逼水失踪者十余人,被捕解武昌者九人。哦!交通次长来了,救命呀!杀贼呀!”

  又一面旗书要求条件,此外小旗帜及传单亦多系他所书作。在此群众运动中,工人声势非常雄壮,交通次长颇为胆怯,允许为工人善为办理。但越二三日未为解决,工人又复围大智门车站,对次长及粤汉局长等示威,包围他们的汽车,次长脱逃,局长被工人擒扭,几遭殴辱。又加之京汉工人之实力援助,宣布将举行同情罢工,于是路局允许工人之条件,工人得胜上工。阅[越]十七日之久,惊动全国的粤汉罢工风潮,始告结束,然伯高由此遂更深遭当道豺狼之忌视矣。

  武汉工潮之勃起,本为官厅所恶嫌,然而,工人的行动都是由于生活的压迫和厂家的虐待,他们要求改良生活和待遇以及约法上的自由,都很正大光明的。指导劳动运动的人,亦都是忠诚正直的帮助工人,所以官厅无理由可以借口干涉,而且工人的势力亦一天一天的强大,官厅也无力能干涉。因此,他们就集恨于伯高等之身了。在粤汉罢工期间,督军署已有密令通缉伯高及其同志共三人。是时伯高为指导粤汉罢工事,尚密居汉口,暗中活动,有时还来往于各工会,参与机要。他为工人运动,真不惜冒万险以从事!

  通缉令下后,常有暗探监视他的住所,他的朋友常常警告他,劝他避开。他因为重视工作,不愿轻易离弃。适当此时,上海开全国司法会议,夏口律师公会举他为代表出席此会,所以他于九月二十三日赴上海。他于这会议中,发表了很多精深的理论和惊人的主张。他的言论得了会中多数人的同情与敬仰。他在会议中提出“反对(取缔过激法草案)案”、“废止(惩治盗匪法)案”、“修正(内乱罪)案”、“废止(新刑律第一百六十四条、第一百六十五条、第二百二十一条及第二百二十四条)案”,均经大会的赞同。

  他在上海,不仅是出席司法会议,对于司法上有良善之贡献;同时他又参加上海双十节的群众大运动。这时孙中山等尚在上海,他和国民党诸要人会晤,对于政治问题上亦参商些意见。

  他在武昌任政法讲习所的教授,教比较宪法,自编讲义,对于各国宪法比较的研究,极为深邃,而于俄德宪法之研究尤为致力。他的讲授能引起学生浓厚的研究兴趣。由此可知他不独是实行的革命家,而且是一个有研究的法学家。

  司法会议完毕后,他于十月十七日回汉。他到汉时,朋友多为他危险担忧。但他回汉,登报声明,说他仍执行律师职务。然而他虽一面执行律师业,一面仍旧干他劳动运动的生涯。在侦骑四布,惊涛骇浪之中,他仍镇静从容,作事如常,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认识他的主义,认识革命的事业,认识神圣的劳工运动,此外,一切都不在他的意中。他真是坚兵苦斗的战士呵!

  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于双十节开成立大会,车夫会亦于是日宣布恢复,工人数千结队游行示威,声势震武汉,伯高于此时回汉口,深为喜慰。但同时因为粤汉罢工引起扬子厂之同情罢工尚未解决,水电工会亦因开除工人引起罢工之交涉,而烟厂工人罢工风潮亦随之而起;此外,其他工人亦纷起组织,事务非常繁多,伯高被工人之聘请,常为他们奔走及计划事务。天明而起,直至夜深始寝,律师职务,他实不逞应付,他只求勉强维持生活及活动费,此外有以案件委托者,他一概谢绝,以便专心致力于劳动运动。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及粤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均聘他为法律顾问。此后他作劳动运动的生涯,更为充分的开展。

  扬子厂工潮,因各工团之群起抗争而胜利解决,水电工人因其内部之分歧无力而失败,烟厂罢工,则愈演而愈烈矣。烟厂为英国资本家所开办,素即虐待华工,屡有罢工风潮,但因无组织无指导者而失败。此次因改变工作方法而延长工时,减少工资,工人已十分不服,十月十六日而女工又遭非理之侮辱,至不堪忍受,群众均愤慨出厂。因工联会之召集,女工数千人齐集该会,伯高演讲,痛述洋资本家压逼我华工之惨状,及吾人应为民族、为阶级死力奋斗。言时悲愤激昂,至于放声大哭,因之全场皆呼号痛哭,会场充满阴森悲惨之气象,群众已深下拼命奋斗之决心。罢工坚持十余日之久,忍饥耐寒,而尚无解决之势。后由工联会之召集,男女工三千余人,列队游行示威,并至总商会请求援助,经武装车警阻止,乃返而经过租界,与巡捕冲突。此役声威震动社会,烟厂理屈,大受舆论攻击,乃托工联会职员出面调和,经再三磋商,工人坚持条件,卒由烟厂让步,而得胜利之解决,伯高颇尽赞襄之力。

  此时,继续成立工会者,有大冶钢铁厂工会、汉口棉花厂工会、汉冶萍轮驳工会、武汉电话工会、武汉机器缝衣工会、汉口调剂工会、汉口皮鞋工会、汉口蛋厂工会、武汉洗衣工会、汉口英国香烟厂工会。伯高皆直接或间接任组织与指导之劳。开成立会或其他重要集会,他必临会演说。武汉凡后起之工会,均加入工联会而服从其命令。

  此时伯高为劳动运动之发展与巩固,他极注重宣传,那时武汉的舆论,对劳动运动多表赞助,皆赖伯高活动之力。“二七”之余[后]被封的“真报”,与伯高尤有深切的关系。他为宣传主义,和他的同志在汉口组织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每次他都到会演讲。

  烟厂罢工虽获得胜利,而厂主又复违约开除工会职员,伯高参与此事,经过许多之交涉。此事未了,而租界车行又复有加租之议,车夫闻之非常愤激,而伯高之工作此时更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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