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恽代英 > 恽代英文集⑥ | 上页 下页
这一周时局的变化


  (一九二四年五月四日)

  这一周时局的变化,值得注意的是下列的几件事:

  (一)王克敏似乎已经占了上风了。曹锟既因为他就任以来能为北庭筹款一千三百万元,遂认他为理财的名手;他又自献殷勤,于最近为北庭担任筹端节前政费,于是一面有苏锡第的代他向国内银行团接洽端节借款,一面又有上海某银行藉口抵制小银行滥发钞票,而决议增发新钞票一千五百万元,以吸收现金,暗充政费;王克敏即欲藉此以为固宠之谋,且以此压迫屈服孙宝琦,而一面复进谗言于吴佩孚之前,谓孙为吴景濂派政客所包围,阻挠北庭财政,冀以遂其倾轧的私计。王克敏这样的理财政策,对于国民有什么意义呢?每逢年节关头,或其他北庭紧迫的时候,他们的财政当局与国内外银行家私地勾结,以重大的回扣利息所借的垫款,便是今日所谓无确实抵押公债之一部分,便是他们这些债主们所恃以认为可以有自由支配我们的关税盐款等的藉口。现在又不知要加增几多垫款,又不知他们更可以藉口宰割什么国家更多的财源了。至于沪某行所发钞票,将分配于各钱业,只缴三成现金,五成则以整理公债票作抵,整理公债票本来便不免有些是由北庭浪费而举债的,北庭无力偿还,却因自己贪得四百五十万元的急用,而使社会上发生一千五百万元的负担,以七百五十万元还偿不急之债,以三百万元则供钱业中人朋分;这样的理财名手,怕亦只有麻木的中国人民才容忍得住呢。至于王克敏所梦寐不忘的金佛郎案,一则因为法国不肯于此案解决以前,批准华会条约,因而特别关税会议没有召集的希望,二则北庭以放弃参战赔款二万万元,换回英伦汇丰存款一百一十万镑,而协约国赔偿委员会又声明非先承认金佛郎案不放存款;二则关系振兴浦口实业的借款法国既有五千万佛郎不肯照约交付,又不允毁约,而以解决金佛郎为付款的前提条件。王克敏既利用此等外交的压迫,复欲以承认吴佩孚所要求盐务署管理的青盐输出案改归青岛高恩洪直接解决,以为吴佩孚承认金佛郎案的交换条件,同时复请曹锟疏通各疆吏意见,因此他所以认为金佛郎案已经有把握了。而交通部吴毓麟亦复以为财政外交种种形势,已迫成非办金佛郎案不可。至于反对王克敏者的行动呢。张英华派的议员既力劝孙宝琦勿屈服,阻止他请假出洋:李燮阳且提案弹劾签字于众院现已否决而北庭不肯对法国宣布的中法协定以引起今日金佛郎各种纠纷的颜惠庆;然此恐系效力很小的事。孙宝琦想敲一笔二十万元的公款为下台之计,但眼见不能成事实,曹锟因怕靳云鹏孙洪伊争伪阁这一块狗骨头,王毓芝留孙,吴毓麟亦转出来设宴为孙王调解,自然孙宝琦的面子亦尽可以敷衍得过去了。延头待戮的国民,看王克毓是这样的一副好身手呢!金佛郎案一成功,我们平白地要加上三四倍的负担,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知道哪一天还得清楚这些国贼所惹上身来的冤孽债啊。

  (二)北庭的误国,亦不止王克敏一人为然。外交部对于临案赔偿,只是像奴隶一样的恳求减轻数额,完全不似独立国的坚决力争;对于德发债票案,无线电台案,则推诿不肯负责;对于长沙六一案亦复欲诿之湘省自办,且不满意于稍精为强项的湘外交司长杨宣诚;对于陈国贤案李义元案全屈服于英使的意见,竟破例的干涉司法权,不交审判厅而交大兴县审问,以便英使可以派人观审,却只以对于英人韦德纯意图漏税而凶殴税警,亦要求英使准我派人观审为自己掩羞这便是我们所托命的与虎狼之列强相周旋的要人么?临城赔偿本应自主的斟酌相当数目,以抵各受祸西人之实在损失;盗匪本是无国蔑有的事,在我国既逾越情理之所宜以营救外人,一切道德上的责任与惩罚,均无任受之理由。乃外交团挟其强横之势力,擅于甲种实在损失以外,又加上乙种惩罚性质的损失;以筹备数月自由规定的赔偿案,原定三十五万余元,复争相增加数目,致使增至五十万元之多,英使且有反对重行审核此项数额的意见。这样命令式无商量余地的外交,是还会把中国四万万人放在眼睛里吗?然而外交部对于一切交涉,只知推诿,不能推诿的,至多为一二次形式上的驳覆,结果终只是屈服。外交部这样妾妇的形为,不知自己羞愧,却反会以湘省稍强项的官吏为不满意,然则必须胥全国之人为列强作妾妇然后快意吗?英人在法庭观审,是向例所不许的,然竟不知耻辱,而曲为牵就;漏税殴警之案,本应由我主审,乃因限于不平等的条约,而只得引渡于外人,这样的耻辱,岂是争一观审所能盖饰?又岂是可以这样的观审,与外人侵犯我们司法主权的观审相提并论?但顾维钧等哪里知道这些事!

  (三)外力的压迫还有必须一提及的:便是除了英使的强干司法主权,法使的力求贯彻金佛郎案,与各国联合之提出临案无理的赔偿要求以外;使团对商标法又提抗议英使对赣省纸烟税亦提抗议,对绥远纸烟税亦提抗议,日使为美商在苏州筑无线电台亦提抗议,美使为各省纸烟税亦提抗议,像暴雨一般的抗议啊,不过这几天之内,便继续不断的打到我们身上,这是如何的侮辱与轧压呢?然而还有更大的一件事直接了当地摧残我们自重自卫之权利的,除了大陆报《拳匪精神》的诋詈,《泰晤士报》“学生不应干政”的申斥以外,就是奉天东报封闭案,奉天东报是因为向来为揭破日人在东省组织赛马公司,国际银公司,及贩卖枪弹吗啡,鸦片等黑幕,故久为日人所忌,此次鼓吹奉人运动收回南满铁路沿线之教育权,以免日人假文化之名,施同化中国人之政策,日宪兵竟敢向日领要求请奉张取缔,日本船津领事亦竟敢要求奉张令东报停刊,而他自己所承认要取缔的好侮辱中国的《盛京时报》却安然无事,东报呈请复业的文说:“日本报纸,淆乱我国政体,污辱我国家之纪载甚多,该国并未惩办,或取缔;何独于我国报纸却任意要求?敝报不足惜,但足使全国舆论界寒心。”这说得一点不错。在这个将要到五月九日国耻纪念的时候,仍然听见了日本人这样凶暴的行为,全国人都要寒心啊!还有一件看似很小而意义却非常重大的事,就是上海宜乐里拆屋案。宜乐里房屋不属于租界仅观泰利公司假托理由请求派警弹压拆屋,须在中国官吏如工巡捐局护军使处呈请,即可明证。房屋既不属于租界,当然有中国主权问题存在,然而有《字林西报》,说出“关于此等房屋及该马路,并无中国主权之存在”等怪诞之语而指一般维持国土的人所做的事为“无知煸惑者之不负责的宣传运动。”近来西报的言论,一天天更蛮横了,自己不顾条约,不顾法理,不自知其行为论调之“类于发疯”,拼命的从各方面凌辱中国。你们希望中国人不排外么?像这样不知自重的行为与论调,根本蔑视中国的主权,一切排外的精神都是由此所煽动起来的。中国人若是还有人性,谁能不为你们煽动起来呢?

  别的事还有值得注意的,便是吴佩孚要设青岛地方银行,统一五路操纵五省金融;又想筹设全国铁道银行,操纵全部交通上之经济权以打破旧交通系之势力。高恩洪为他用各种方法,在胶济路与青岛筹海军饷项。他又要派陈嘉谟、寇英杰、靳云鹗、王学勤的兵入湘,而改编湘军为二师二混成旅调防黔桂粤边,以扩展他的势力。厦门方面,他维持张毅,齐燮元推荐杨树庄,还是相争未决之势。齐则请设导淮会办以减少反对,为陈炯明请饷械,曹锟允拨汇十万元,以为伸张势力于南服的引子。我们看罢!外国的侵凌如彼,而国内官僚军阀的活动如此,国民要怎样努力啊!

  载《民国日报》副刊《评论之评论》第七期

  署名:代英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