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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释畏垒君的几句话


  (一九二四年四月二十日)

  最近的中国时事,如商报畏垒[1]君所说:“王克敏拿腔,孙宝琦斗法;”“滑稽征蒙之谈,儿戏理才之论”数语,颇可以包罗了一大部分实际状况。王克敏既因金佛郞案始终不能通过,他最初登台的大欲终于莫偿,又欲以承认协约国所持过期未经在驻英使馆签字的德发债票,以冀可以提回一部分德发债票基金,供北庭军政浪费之用;此既加增国库负担,且被人疑为他从中可以博更大的利益,故亦格不能行。即令后一议能行,若非与前一议同时解决,则北庭将因数月费用有着,愈视金佛郞案为不急之务;这样,将仍拂逆王克敏的初衷。这于是逼得王克敏只得以辞职为要挟的手段,要孙宝琦等想出解决财政的办法,才肯取消辞意。孙宝琦是没有魄力准他辞职的;但是他一个老娘,如何会倒绷孩子?以王克敏的造意,却想逼他冒这种不韪之名,将这种下流的财政办法提出来,他亦自然不肯出这下愚之策。于是他们遂相持起来了。说到北京的财政,本来亦到了山穷水尽的时期了,据颜惠庆等整理财政的报告,最近年分中央收入海关,常关,盐税,烟酒税,印花税五项,本应二万万余元;然因各省截留提用,中央实收只一万四千余万元。(各省不属于海关管辖之常关税,报解约二成:盐税,报解约六成;烟酒税,印花税报解约一成,)除内外债务偿本付息将一万万元,协济各省等又四千余万元,所余仅七百万元。而北京军政费支出,将一万三千万元;无确实担保之内外债务,仅付利息每年已须四五千万元的,尚不在内。观此,则可知北京屡次拖欠教育经费,官吏薪俸均有折扣,警察至因此不能自谋其生,纷纷逃入他途;内债基金,盐务署,交通部,烟酒公卖署应拨之款,积欠至四千万元以上;盐余项下应拨之款,三年之内仅拨一次,以至公债还本付息,均迟延或至无着,这都是当然的事了。我们看到北京的穷,是由于各省截留提用各种税款之多;而且北京还要从盐余项下协济各省四千余万元,我们不能不惊讶各省之富了。然反观各省,却又没有这一回事,湖北是靠滥发官票以供给特别用费的;武昌小学教师至于为索欠薪,而将有罢课之举,安徽则靠清追官民亏欠,才能维持;且仍须靠挪移留难各种教育实业经费,才够他们清还到期债务之用。江苏则一方拟在沪大举省债,一方为整理财政,拟将水利,商埠,教育各费,大加裁减,这真是奇怪了。中华民国的国民,负担了一年多一年的租税;然而北京与各省都是这样的闹穷,究竟那些钱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自然我们知道的,第一是一般军阀扩张军备,第二是他们在私战中各种浪费。还有一件事,便是他们可以有各种方法,私肥中饱。举一个例罢!江苏公民曾正高等指出江苏有盐税一百二十万元,烟酒税六十万元,徐州镇江货捐约三十万元,均拨归督军署直接支用,历年无片纸只字的报告。这总共二百十万元没有报告的账,正是北京既遭截留,地方又未得实用的款子,他们此外自然还可以靠减轻货币成色,(如银币法定最低成色为八八七·三三,安徽八年造为七九六·五,)以赚造币余利;亦可以直接或间接的卖官鬻缺,以饱他们的私囊。他们中间如齐燮元等人,于是乎斥其余资,捐助东南大学,捐助平民教育运动,复每年以七万元倡办金陵学院,居然不自己看看他是什么面孔,而要谋大庇天下寒士皆欢颜了。一般奴才们被这样大数目的款项骇倒了,居然颂扬之为“急公好义慷慨解囊”的“豪举”,还要厚着脸皮说:“予敢决其为齐氏之私财,与省库国库完全不生关系。”(均见四月十八日时事新报教育界)不错的!自然是不生关系的。从国库省库里把二百十万元放进荷包里去,拿出三十分之一的款子来,做那种荒谬绝伦的书院膏火;在奴才们看来,这不是“豪举”是什么呢?现在这一位大督军,又已经因为与南通先生的相互谅解,在三省的反对声浪当中,把导淮督办一个肥缺拿到手里来了。虽说花旗银行代表否认与他接洽导淮借款,而且有人说中国军阀借款浪费,美银行家未必愿冒此不韪以冒昧投资;然而导淮督办之发表,据北京晨报所载,是由于南通先生与他预有分润的成约,南通先生将用以填补工厂亏空,齐将用以运动副选并说近来他所以力保南通先生公子张孝出使墨西哥或智利,正为到美便于进行此议的原故。然则他的富贵还未为穷极,他将来可以施舍于这一般“寒士”的还多呢?奴才们真是好幸运啊!

  因王克敏的事扯到北京与各省财政问题,已经说了这一片话。现在亦正可把畏垒君所说征蒙之议,亦再顺便谈一谈。征蒙之议于中俄交涉破裂以后,北京便曾邀集蒙古王公会议方法,而且北京与洛阳都曾经有几次协商,闹得像煞有介事的。然而这已经是过去了。我早便知道说这种军阀能讲什么帝国主义,只是废话。他们至多只能做帝国主义的傀儡罢了。北京伪庭的办法,对中俄交涉只是一味延推,而且顾维钧亦告了病假。他们听说日俄在北京的交涉不免于破裂,因而以为加拉罕对于中国还有转圜的希望。而且在外面看来,吴佩孚对于俄约态度,已似乎软化了。然而就此次王承斌入京后的消息看来,才知道吴秀才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而吴秀才对于保派在曹左右的人,所积恶感已深,至于有亲自入京,以事扫除奸佞之说。他现在已迁怒到曹身上了。他批于曹电之末说,曹果能披发入山,则于国事大有利益。因此,曹不能不召王承斌以谋缓冲之计,征蒙虽说是无聊之谈,中俄交涉虽说是可以任意延阁,这个所谓“天下无敌”的吴秀才,(报载某要人赠吴语)倘若因此引出一场活剧来,究竟还是值得我们注意!

  载《民国日报》副刊《评论之评论》第五期

  署名:子怡

  注释

  [1]畏垒即陈布雷(1890—1948),浙江慈溪人。原名陈训恩,号畏垒,字彦及。1912年3月加入同盟会,1920—1926年任《商报》主编。1927年后历任浙江省政府秘书长、国民党党部秘书长、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等职。1935年后历任蒋介石侍从室第二处主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副秘书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秘书长、最高国防委员会副秘书长等职,长期为蒋介石草拟文件。1948年11月12日在南京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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