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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十一月(4)


  十月二十八日阴

  宗麟国仁见过。晚会,欢迎李澄之、姚尔觉两山东人民代表。

  十月二十九日晨微雨后微晴

  铁铮夫妇来云,将往东北。

  十月三十日

  卓克基土司宫

  卓克基是清高宗劳师伤财费几年工夫才克服的所谓小金川的七大土司之一。土司宫设在几条河的汇流点,前临急流,后依峻岭,一个石块砌成的四方桶子,高达七八丈,宽广约十丈以外。前栋两层,后栋左栋右栋均四层,屹立万山中,俨然一西式建筑。

  下层:上栋是大厨房,巨大的锅子几十口,左右为马厩和下人的住室等,中间的坪颇大。第二层大概也是些下人的住室及收藏食物器具被服的屋子,有一些高大的土栅子。第三层就美丽了,玻璃窗,雕刻而坚厚的木门与木壁,右栋数室,陈设颇精。有状若货架和壁相联的架子,分许多格,格内陈设一些玉如意、小玉佛、铜佛、磁佛及其他古玩等。有床作长方形,木池无架;有精致的书案,都是坚木做的。这大概是土司的卧室。左栋为两大厅,有木炕桌凳,壁饰都雅致。上栋为佛室。第四层上栋为大佛堂,有几面大铜鼓,藏经很多,用架处置,黑底白字,象我们裱制字帖一样,但白墨发光坟起,纸亦坚致;佛幛很多,绸质的。壁画年久熏黑,看不清楚。佛堂外围有很多木轴可转动,这是转“藏经”的,但上面已没有经。右栋一小佛堂,左栋是新装饰的佛堂,壁画新鲜美丽,马、象、狮、虎、英雄、甲胄等宗教图画栩栩如生,连屋顶都是这种神秘的美术。我们看见的除达维喇嘛寺伟大的美肇的壁画外,要算这里。前面一小客室,题“蜀锦楼”三字,是一位曾在广州大元帅府做过事的过客题的,还题了一首不大佳的旧诗。前面平台可容一连人的操练,屋顶佛幡颇多,有高达三、四丈的。

  现任土司索观瀛在成都大学读过书,刘文辉送他两架机枪及若干步枪。又卧室里有几部《三国演义》以及蜀锦楼的题字。可见此人已有几分汉化(注)。我们先头部队派人向他假道,被他杀了,因此把他打了一下,他率领百多番兵,窜入深山,我们因其反动,把他财产没收,但宫里许多古董器具,群众不敢要,我们不能拿,仍是原封不动。

  宫旁有一碉,系石块磊上的塔,比屋还高,各层有高尺许的洞,即炮眼。这样的碉,番地颇多,圣武记上说,碉怎样险,攻碉怎样困难,有一封奏折上说:番人十多天可建一碉,而官军攻下一碉,需时月余,牺牲士兵,常至数百。但实际这种碉,不象国民党筑的碉——在山顶及要害地,而是同内地土豪家筑的避土匪打劫的楼子,我们在云南扎西地方看见很多,湖南也有叫做箭楼,可以防小匪不可以御大兵,红军经过番区,没有据碉来防御我们的。

  番人种的地都是土司的,要向土司纳租,什么都派差,土司烧的柴,吃的肉甚至门前守卫的都由居民轮派,见了土司要跪,等他过去了才敢起来。至于土司对地方做了什么,只看土司宫前一条木桥万古流芳的捐名碑上第一名索长官捐大树两根,其余是该村各户捐派的,看那些名字知道这里有少数汉人寄居。

  注:据说四川军阀侵蚀土司,学了帝国主义勾结中国军阀的法子,常把土司调了去,一住几个月,吃花酒、坐汽车、看电影、抽大烟,使他们乐而忘归,渐渐就可以向土司地方进行各种剥削,同时送他一些洋枪,使他们对土人有镇压的把握。

  番民生活鳞片

  从宝兴、达维、懋功、抚边、卓克基、毛尔盖,直到甘肃边界,全是狭长沟地,水在乱石中急流,浪花四溅,震耳欲聋。傍岩作路,狭而且危,有些地方简直没有路,在悬岩上架几根木条,上支木板。有的路被水淹了,须手扶岩石,步步试水而过,稍一不慎就有被急流卷去的危险。记得到卓克基的那天,有一同志被水卷去,幸数丈外有大木横江,得阻住获救,然已淹得四肢无力了。这些地方即所谓大小金川,满清的十全老人(乾隆)曾动员二十多万兵用掉两千多万军费,还杀了两个大臣(张广泗、讷亲)才得到这些土司们称臣奉贡。但是这里人民的文化、生活,一点也没有汉化。

  先讲他的住吧:尺多厚的墙,筑个四方桶子,高的三四层,少的两层,下层关牲畜,屎尿狼藉;二层较好,安厨灶,三层是佛堂,很干净,门窗壁柜都很精致。愈北的地方,形式稍有不同,下层也住人,那只是一个工洞,墙厚四五尺,门形转弯从屋顶漏下光来,没有瓦,覆以木板。总之,番人的住并不见得比汉人差。吃呢,糌粑调酥油,味道很不错。青稞麦炒熟,磨成细粉,叫做糌粑。临流有水磨,家中有手磨,两片光石没有齿,可是番人的麦粉细得和洋灰面一样。我们在那里没工夫那样磨,连粗磨也来不及,青稞麦圆圆煮,颇有点吃不消。蔬菜只罗卜、蔓菁、马铃薯。但到了巴西、包座等地,肥大的萝卜和马铃薯比内地的还好吃得多,碗是木或铜的,陶器还没有输入,木柴燃料堆积成墙,三、四十斤一块,猪子很少,牛羊很多。牛是牦牛,尾如大扫帚,颇肥大。有一种饮料是树的枝叶,不知何名,我们叫他蛮子茶,烹饮可助消化,免得肚子胀。

  番地高寒,麦熟较迟,但土肥沃不亚江南。麦、蔬、豆等都很茂密。穿呢,有各种毛布、毡子、毡帽、毡靴,羊皮毛很厚,硝制不良,一件大皮衣有二、三十斤重,只有番人才穿得起。

  总之,番人尚在自给经济阶段,只有盐及少数红布自外来的,虽然有贫富,但吃穿住等似不大成问题。

  保守性很重,基督教那样利害,我们经过的丛山深洞辄见矗立的教堂,而番人区域没有。鸦片为云、贵、川普遍产物,而番人不种。据说邓锡侯曾劝番民种鸦片,因其地肥不种麦,拿鸦片到外面换粮食进来,可获厚利,但被番民拒绝了。帝国主义的货品本来无孔不入,但到番民区域碰壁了,连汉人的货,除红布外,也找不出什么。这里看见的现代文明,只卓克基土司索观瀛在成都读书带回的两架机关枪及若干步枪。

  因为如此,所以也不容易接受我们的宣传,人躲在山里,不和我们见面。在卓克基找了几个番民,经过通司和他解释,他懂得了每天有二、三十人在山上运出粮食卖给我们,妇女们也来了,大多率直可亲,每人身上有把小刀,为杀牲割肉吃之用。

  十月三十一日晴

  仲实同志说,他们即将出发。

  开宪法研究会,我主席,题为《批评五五宪草》。主要发言何思敬,次发言的有李木庵、徐特立和我。到的人有六、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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