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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那少女转身离去,大约一盏热茶工夫过后,便提进一个食盒来,打开之后,是一盘猪肉,一盘兔肉,和半条大鲤鱼,另有几个包子,最难得的,还有半壶酒。

  这在此刻的易兴汉看来,几乎比昨日在“望江楼”唐知府招待纪大人那桌酒食还要好吃得多,刚揭开盒盖,他就馋涎欲滴了。

  那少女望了易兴汉一眼道:“夜晚山上天寒,喝点酒可以保暖,只是像你这种年纪,不知会不会喝酒?”

  易兴汉立刻抢着斟满一杯道:“喝酒是用不着学的,而且我以前在家里也常陪家父喝过。”

  他饮过一口之后,才知酒味甚烈,不消说是陈年高粱。

  他本来会来个狼吞虎咽,但那少女站着面前,又不得不装做得斯文一点。

  那少女抿嘴笑道:“你好像还不饿吧?用不着不好意思,我不会笑你的。”

  易兴汉边吃边问道:“这野猪肉和兔子肉可是令叔打来的?”

  那少女道:“我叔叔很少出门,很多野味,都是我打来的。”

  易兴汉哦了声道:“这样说姑娘一定学过武功的了?是谁教你的?”

  那少女脉脉含情地抚弄着衣角道:“当然是叔叔教我的。”

  易兴汉不觉留上了意,问道:“莫非令叔也是位武林前辈?”

  那少女不置可否地道:“也许是吧,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我记事起,就和他住在这里,他除了教我些武艺,就是看书,再不就吹吹笛子,十几年来,只有江边一位常伯伯常来看他,此外到过舍下来的,你大概是二个人了。”

  易兴汉若有所思地道:“府上家住深山绝峰之下,又怎会吃到这样大的鲤鱼呢?”

  那少女道:“这就是我那位常伯伯前天来看叔叔时带来的,厨房里还摆着好几条呢。”

  易兴汉因肚里太饿,彼此渐渐混得熟了,已不再客气,片刻工夫,便把所有饭菜吃得精光,连酒也喝得半点不剩。

  那少女把食盒盖上,拿到一边,并未离去,却在一旁坐了下来。

  易兴汉道:“姑娘该回去安歇了。”

  那少女忸怩地摇摇头道:“我还不困,用不着睡得这样早。”

  可以想见,这少女十几年来,在深山中只和叔叔为伴,如今难得有个和自己年龄相约的年轻人到来,能多谈谈也是好的。

  易兴汉也巴不得对方多坐会儿,因为他也并无睡意,尤其由对方的谈话中,他觉得这对叔侄的身分来历,似乎十分引人注意,不由得令他兴起一探究竟的念头,看样子这少女和她的叔叔,既不是猎户,又非务农为生,却在这里隐居十余年,其中必有极大的隐秘。

  想到这里,不由搭讪着问道:“姑娘可否告知上姓芳名,日后也好报答?”

  那少女似有为难之色,低下头道:“你明天天一亮就走啦,也许以后永远不能见面了,何必知道姓名?”

  易兴汉道:“在下这次就是到九华山投亲访友,也许就在亲友家里久住,彼此同在九华山,怎说以后不能见面呢?”

  那少女犹豫了一阵道:“好吧,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复姓宇文,名叫婉儿。”

  易兴汉再问道:“那么令叔的大名,可否告知?”

  宇文婉儿脸色微微一变,接着摇摇头道:“并非我不告诉你,而是叔叔一再交代过,他的姓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易兴汉顿了顿道:“可是我已经知道他姓宇文了。”

  宇文婉儿撇了撇樱唇道:“你错啦,他跟我并不同姓,因为他不是家父的同胞兄弟,好了,希望你不要再追问下去。”

  她默了一默,转问易兴汉道:“我的名字已经告诉你了,你的尊姓大名,还没告诉我呢?”

  易兴汉暗道:“此刻乾隆的鹰犬爪牙追捕得紧,我若告诉她真实姓名,也许会惹出麻烦,在‘隐园’时,二伯父改姓为田,我何不以在‘隐园’时的姓名告诉她呢。”

  于是,他略一犹豫道:“在下叫田兴汉。”

  宇文婉儿眨了眨星眸道:“你刚才说以后或许也要住在九华山,那么你是不是还会到这里来呢?”

  易兴汉道:“听说九华山周围二百里,我不知道那位亲友家里究竟离这里多远,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想再找到这地方,只怕也不太容易。”

  宇文婉儿道:“这里叫白云崖,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这地名也许是我叔叔取的。”

  易兴汉不觉心中一动,急急问道:“姑娘可知道有一处地方叫白云洞?”

  宇文婉儿眨了眨眼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易兴汉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要到白云洞访友。”

  宇文婉儿想了想道:“我好像也听叔叔说过这地方,但却不知在哪里。”

  易兴汉暗道:“纵然白云洞和白云崖是明空神尼和宇文婉儿的叔叔分别自行取名的,看来也必有关联,否则何以非以白云为名不可呢,说不定白云洞就在附近。”

  他本来想要宇文婉儿设法向他叔叔问问,但这样一来,宇文婉儿对自己留宿之事,岂不不打自招,他对宇文婉儿已经是过意不去了,怎可让她受累。

  就在这时,柴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

  那笛声时而低沉,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如泣如诉,听得人怦然心动,不能自己。

  易兴汉不觉呆呆地道:“这般时候了,笛声是从哪里来的?”

  岂知在这刹那,宇文婉儿已神色大变,迅快地将灯吹熄,低声道:“奇怪,我叔叔怎么会在这时候醒来?”

  易兴汉道:“这笛声是令叔吹的?”

  宇文婉儿道:“这里除了我叔叔,还会有谁,而且他是最喜欢吹笛子的,他吹的曲调,我何止听过千百遍。”

  易兴汉颇为不安地道:“这怎么办,一旦被他察觉我留宿在这里,真个就要牵连姑娘了!”

  宇文婉儿道:“你千万别发出大声,我叔叔虽然醒了,也不可能到柴房来。”

  岂知她的话刚刚说完,茅舍后门已传来脚步声,接着响起一个听来十分朗澈的声音道:“婉儿,你在哪里?”

  宇文婉儿慌忙奔出柴房,应道:“叔叔怎么现在就醒来了?是不是要喝茶,我给您烧茶去!”

  那人道:“我倒不想喝茶,只是出来随便走走。”

  宇文婉儿道:“外面天冷,小心着了凉!”

  那人道:“奇怪,往日喝酒,一觉睡到天亮,今晚只睡了片刻,便自动醒来,现在看时间大约还不到二更吧?你怎么还不睡呢?”

  宇文婉儿嗫嚅着道:“我也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叔叔,您要到哪里走走,我陪您。”

  宇文婉儿的用意,不外是要把叔叔引开。

  那人摇头道:“不必了,叔叔也不是小孩子,还要你陪。”

  宇文婉见道:“那我就回房休息了,叔叔也别在外面就得太久,免得着了凉。”

  那人道:“慢着,这时候你到柴房来做什么?”

  宇文婉儿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道:“我是来看看柴草够不够明天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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