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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只有尹江其──這神秘的青年,他毫無一絲激動,仍是追根究柢地問道:「燕兄雖然如此說,可是在下仍覺不能釋懷,這感情之事,最難捉摸,燕兄何以能確定那位少年對那姑娘已經全然無意……」

  燕元瀾煩躁地道:「那人與我情同手足,恍若一人,所以我的話,足可以代表他!」

  尹江其待問下去,花戒惡已經不耐地道:「你這人也真是的,我們公子已經講過了就絕不會有錯,你還是快點去追那位姑娘吧,要知道良機難再,若是失之交臂,閣下豈非要遺憾終生……」

  尹江其憬然道:「正是!多虧姑娘提醒,在下這就前去!」說著已站了起來。

  燕元瀾也站起來道:「但願尹兄此去能獲得玉人芳心,補得情天缺憾!」

  尹江其笑道:「多謝燕兄,小弟若有所獲,定不忘燕兄一番成就之德!」

  語畢深致一禮,就告辭出門走了。燕元瀾望著他的身影,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可是尹江其走了幾步,卻又折回身來。

  燕元瀾皺著眉頭道:「尹兄怎地又回來了?」

  尹江其笑道:「小弟一興奮,連店帳也忘記付了,少時店主人找不到我,豈非將我看成白吃白喝的無賴……」

  燕元瀾道:「萍水相逢,難得投契,這區區之數,就算由小弟作東,尹兄儘管前去便了!」

  尹江其搖頭道:「這如何使得,燕兄賜予小弟已然良多,如何敢再勞破費,就是連燕兄的帳,也應由小弟一併付出才對,只是……」

  燕元瀾不知他下文究竟要說什麼,是以只得盯著他。

  尹江其支吾了一會兒,才紅著臉道:「只是小弟此次出外遊歷,為時甚久,身邊所攜的銀兩已經……」

  燕元瀾已知其意,微笑道:「尹兄不必介懷,出門人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而且小弟囊中尚豐,尹兄此番前去,恐亦非一二日之事,仁兄若不嫌小弟冒昧,小弟頗願為仁兄一助行色!」說著對花戒惡道:「戒惡!給尹兄準備一點程儀!」

  花戒惡立刻解開隨身的包袱,取出兩條赤金,放在桌上。

  燕元瀾用手捧著道:「些許微儀,望祈笑納!」

  尹江其接過之後,立即在身上掏出一顆珠子,放在桌上,光芒四射,然後才莊容說道:「多謝燕兄如此高義,但小弟生性耿介,向不喜無端取人財物,此珠係傳自祖上,現權為質押,異日當再向燕兄贖回……」

  燕元瀾連連搖手道:「不可!不可!此珠價值連城,又是兄台傳家之寶,小弟可不敢負責任,兄台還是收回的好!」

  尹江其卻堅決地道:「燕兄不必客氣,小弟生性如此,否則小弟寧可璧還燕兄之程儀!」

  燕元瀾還在思索推託之辭,尹江其卻回身跑了。

  花戒惡笑著拈起珠子道:「這傢伙不但是個窮酸,而且還是個冒失鬼!」

  秦無癡卻道:「冒失或有之,窮酸未必,單以這顆珠子的色澤而論,千金難易!」

  花戒惡笑道:「這麼說他要是不來贖取的話,倒是我們賺了便宜了!」

  燕元瀾卻全無心情來賞鑒珠寶,只是淡淡地道:「戒惡!你把它收好了,這是人家的傳家之寶,丟掉了可不是好玩的!」

  花戒惡答應著正要伸手,門口人影一閃,尹江其又回來了,接口道:「正是,燕兄說得不錯,這顆珠子千金難致,小弟若不是為了要去追那位姑娘,定然不肯隨便質押,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請燕兄自己保管的好!」

  燕元瀾一怔道:「尹兄怎麼又回來了?」

  尹江其道:「小弟本來另有一事相詢,故而才回來請教,剛好聽見燕兄之言……」

  燕元瀾道:「尹兄若是不放心的話,還是自己保管的好,小弟贈金之意,並不想要仁兄歸還,所以也不必抵押!」

  尹江其固執地道:「小弟性生如此,燕兄若不收珠子,小弟立刻退還金子!」

  燕元瀾無奈,只得將珠子收起道:「尹兄尚有何見教?」

  尹江其道:「小弟此去追那位姑娘,志在聯絡感情,不得不打聽清楚些,那位姑娘的芳名可能見告否?」

  燕元瀾道:「那位姑娘名叫雍冰,那兩個殘廢老人是她師父,一名天聾,一名地啞,俱是邛崍派中的元老!」

  尹江其道:「小弟不涉江湖,倒不知什麼派別,因此也不必去管她的師父,只須知道那姑娘的芳名足矣!」說著又出門去了!

  花戒惡輕輕一笑道:「這傢伙不但是冒失鬼,而且還是個討厭鬼!」

  秦無癡道:「我不相信雍姑娘會對他垂青的,公子!你雖是一片苦心,只怕要白費了!」

  花戒惡亦道:「是啊!這傢伙說話的聲音陰陽怪氣,公子,你就是要替雍姑娘另外找人,也得找個好一點的!」

  燕元瀾一嘆道:「這事情權在雍姑娘自己,哪裡由得別人作主!」

  花戒惡道:「那你叫這姓尹的去做什麼?」

  燕元瀾道:「我只想借他之口,告訴雍姑娘我心中的苦衷,請她不要以我為念!」

  花戒惡道:「你不是在給天聾地啞留柬上都說明了嗎?何必又多此一舉呢?」

  ▼第九章 弱柳別莊

  燕元瀾道:「我恐怕邛崍二奇爰徒心切,並未將實情告訴她!」

  花戒惡道:「那兩個老頭子是什麼意思,他們明知道你三年之後的死約會,難道卻希望雍姑娘為你傷心一輩子!」

  燕元瀾徐徐一嘆道:「他們不輕易離山,這次突然破例,恐怕也是為了想不令徒兒失望,替我謀求個不死之法!」

  花戒惡默然片刻道:「是啊!多少人對您寄望殷殷,您又何苦那麼想不開呢!您這千金之體,何苦來為祁連一個末流江湖人償命!」

  燕元瀾正色道:「人命豈有貴賤之分,殺人償命,乃不易真理,我若是持暴凌人,視人命若草芥,怎配作北鶴的俠義弟子!」

  花戒惡涕然淚下道:「您實在不值得為這件事而輕生啊……」

  燕元瀾微微有些怒意道:「胡說,人無信則不立,燕元瀾有死而已,豈能作背信偷生的匹夫!」

  秦無癡含著眼淚,輕輕一扯花戒惡的衣服道:「妹妹!公子的絕世人品,高義風標,正是我們傾心追隨的原因,你怎麼可以那樣要求她呢?」

  花戒惡擦著眼淚道:「早先我是為著這些條件才傾心公子的,可是現在我寧願他是個苟且偷生的匹夫,生命是何等的寶貴啊!」

  燕元瀾長嘆一聲道:「唉──婦人之見,我實在不懂你們!」

  秦無癡悲聲道:「其實女人的心最單純,最容易瞭解,固然她希望自己所愛的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是她更希望能與他長相廝守……」

  燕元瀾道:「這不是很矛盾嗎?」

  秦無癡道:「不矛盾。鍾情之初,她因為他是個英雄,鍾情之後,她希望他能珍惜此身,這只是一個心理欲望的過程,患得患失,人之常情,公子何獨怪乎婦人!」

  燕元瀾沉吟片刻才嘆道:「忽見牆外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現在我總算真正地懂得這兩句詩了!」

  秦無癡淚下如雨道:「是的,那兩句詩不僅是一個少婦的閨怨,而且還是千千萬萬女子的心聲!」

  燕元瀾徐嘆一聲道:「無癡!戒惡!謝謝你們對我的厚愛,恐怕我會令你們失望的!」

  花戒惡一拭淚珠改笑道:「沒什麼!公子!似您這種男子,在我們心中就是一尊神,我們自知不配對您有所求,因此我們只希望能隨侍在您身邊……」

  燕元瀾再嘆道:「就這一點我也很抱歉,因為我在日無多!」

  秦無癡亦改顏道:「我們知道!可是我們都會很滿足,因為我們有回憶,這些回憶足夠充實我們的生命,幫助我們打發日後悠長的歲月!」

  燕元瀾頗為激動,沉默片刻,突地舉壺向口,狂飲不止!一壺盡下,他拿第二壺,第三壺……二女詫然驚視,卻不敢上去攔阻他!

  直到桌上的酒罄了,燕元瀾才放下酒壺道:「戒惡!把店帳算一算,我們該上路了!」

  花戒惡微異地問道:「公子!天都黑了,我們還走?」

  燕元瀾的臉上眼角都帶著酒意,大聲道:「是的,我恨不得早點趕到揚州,找到紀師妹,問一問結果,然後……」

  秦無癡柔聲道:「公子!你醉了,我們還是歇一夜吧!」

  燕元瀾搖頭道:「不!我沒醉!我只是煩!人生不滿百,而懷千古憂……我們早些到揚州去,要是還沒有結果,我也不管了,我帶你們回北天山,在師尊那兒銷了差,然後再找一個湖山絕佳之地,陪你們暢遊兩載,然後再去赴祁連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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