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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舒化龍笑道:「我想去『新麗春院』,打個茶圍,並以所煉靈藥,替庫多絲基,療治惡疾!她和胤禎一夕風流,害了愛新覺羅的子子孫孫,雖是我們預定謀略,但若任其繼續流毒,貽害平民,便迥非本意的了!」

  甘鳳池聞言,自然即陪同舒化龍,前往「新麗春院」,向茅十八介紹,並說明韋虎頭已去北京情事。

  茅十八因深知四阿哥的精明厲害,倒著實有點替韋虎頭暗耽憂慮,但舒化龍、甘鳳池一再從各方面加以分析,說明胤禎在這結眾奪嫡期間,決不敢對雲南韋家,過分開罪,茅十八才放寬胸懷,不為韋虎頭空自懸憂,而豪情勃發的對舒化龍熱誠招待。

  「新麗春院」已成揚州風月聖地,則茅十八用來招待貴賓的,自然是醇酒、美人!

  不過,甘鳳池只愛酒,舒化龍也春秋高矣,不近美人,故而茅十八隻選幾名雅擅琴棋,精於彈唱的上選姬人,侑酒添觴,以及偶或尊前助興而已。

  這樣的場面,是否有點冷清,不熱鬧呢?

  不,熱鬧的事兒,馬上就要開始,並會是熱鬧已極!

  首先,不知是由誰發的命令,所有「新麗春院」中的妓女、龜奴,都一齊往麗春園門湧出,似是要迎接什麼特殊貴客。

  最特殊的「貴賓」,四阿哥胤禎已回北京,其次的「貴賓」甘鳳池和舒化龍,已被茅十八親自接待在「麗冬院」樓上飲酒,怎會又是「貴客」降臨,並從所有妓女、龜奴,一齊趨迎的氣勢看來,這位「貴客」的身分,似乎決不會在四阿哥胤禎之下!

  其次,甘鳳池正想舉杯飲酒,他的酒杯中,突然跳出了一隻小小青蛙!

  舒化龍正以獨煉秘藥,欲為庫多絲基療治極為頑固難纏的國際梅毒,他那把業已留得飄拂胸前,相當漂亮的五綹鬍鬚,突然竟冒煙起火!……

  眾妓女、龜奴,一起恭迎的特殊貴客是誰?……

  甘鳳池的酒杯小,為何會跳出青蛙?……

  舒化龍的鬍鬚,為何會冒煙起火?……

  這些很奇怪而很熱鬧的問題,留待次一步解答,筆者必須先敘述那位單人追蹤四阿哥,趕赴北京的韋虎頭所遭所遇!

  韋虎頭因四阿哥等一行,業已先走多時,生恐追趕不上,會錯過不少熱鬧節目,故在離開瘦西湖後,他是展盡輕功,兼程疾趕。

  誰知就在當日黃昏,在他經過一處不太繁盛鎮集的一家小酒店時,店中突然傳出了「韋家虎子」四字!……

  韋虎頭聞聲一怔,立即止步不行,轉身走進酒店!

  一來,他從半夜一路疾趕,知今時已黃昏,腹中饑渴!

  二來,四阿哥一行,分明去遠,似無法在途中追上,只有等到了北京,再決定是對他明訪,或是暗探。

  三來,「韋家虎子」四字,分明是針對自己,但究竟是挑釁?亦或是招呼?如今還弄不清楚。

  自己初出江湖,聲名未振,這小鎮酒肆之中,為何有人能一口直道出自己來歷?

  有了這種疑問,韋虎頭遂止住腳步,轉身進店察看。

  根本用不著找,因為酒店中,十二三副座頭上,只坐著一位身材不甚高大的青衫文士。

  韋虎頭本來還想另覓座頭,要點酒飯充饑,那青衫文士見他走進酒店,便把手一伸,揚眉笑道:「四海之內,皆為兄弟,些許一頓酒飯,所值微薄已極!韋大俠賞點面子,就由小弟蕭鴻,作個東吧!」

  韋虎頭見這自稱蕭鴻之人,貌相平凡,甚至還略嫌猥瑣,但雙目之中,卻有異芒閃爍,說話語音也有一些難以形容的怪異之處!

  因自己進店之故,本是為好奇而來,遂也就不客氣的,在蕭鴻業已叫了不少酒菜的那一桌上,坐了下來,點頭說道:「好,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叨擾蕭兄,但卻請蕭兄賜告,你怎知小弟姓韋?」

  蕭鴻一面為韋虎頭斟酒,一面笑道:「慢說韋兄令尊是一代怪俠,名滿四海、功邁公卿,就是韋兄初試新招,一劍連誅『藏派』中的極高手『呼倫三佛』,還不威震六合?正所謂『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了!」

  韋虎頭想不到自己昨夜劍斬「呼倫三佛」之事,已如此遐爾播傳,不禁聽得一怔。

  蕭鴻舉杯笑道:「小弟對尊大人欽遲甚久,今日終於有此緣福,結識韋兄,委實無上榮幸,先奉敬韋兄一杯酒吧!」

  話完,把自己杯中的酒兒喝乾,向韋虎頭照了一照!

  人家把話兒說得極為謙恭,韋虎頭覺得似乎沒有理由不接受這番好意,遂也傾杯飲盡!

  蕭鴻等他喝先酒兒,突然失聲一嘆!

  韋虎頭愕然問道:「蕭兄嘆息則甚?莫非還嫌我這樣喝法,不夠痛快?」

  蕭鴻搖了搖頭,苦笑說道:「我不是嫌韋兄喝得不夠痛快,而是嫌你喝得太痛快了!」

  韋虎頭不解道:「喝得痛快,難道不好?……」

  蕭鴻突然換了一種深沉的神色,看著韋虎頭,緩緩說道:「喝得雖頗痛快,但你難道就不怕把條小命喝掉?」

  韋虎頭道:「我和蕭朋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似乎沒有理由在酒中下毒害我,我又何必不喝得痛快一點,而要先行試毒,然後才敢入口的,裝出一副娘娘腔呢?」

  蕭鴻笑道:「令尊韋小寶的江湖經驗之富,是『回了鍋的老油條』了!他在讓你遠離雲南,闖蕩江湖之際,難道沒有告訴你,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麼?」

  韋虎頭漸漸聽出對方話中有話,不禁愕然問道:「蕭朋友為何一再在話中嵌了骨頭,莫非你當真別有用心,在酒中對我耍了什麼花樣?」

  蕭鴻陰惻惻的答道:「你在雲南生長,對於苗瑤等族的一些特殊手段,應該不會陌生,有沒有聽說過『降頭』二字?……」

  這「降頭」二字,宛如霹靂當頭,把韋虎頭聽得心神一震,臉上立刻變了顏色!

  他是在西南地區成長之人,對於苗、瑤等族的神話傳說,以及「降頭」、「用蠱」等特殊手段的厲害程度,自然夙所深聞,但臉色雖變,卻立即恢復正常,仍大大方方的,向蕭鴻舉杯笑道:「蕭朋友不必危言聳聽,我來自雲南,自然熟悉苗、瑤、猓、夷等族,『用蠱』暨『降頭』等的神秘手段,也不致對我施展!」

  蕭鴻彷彿受寵若驚的,揚眉拱手笑道:「這我到要竭誠請教的了,彼此不過是萍水相逢,韋大俠怎會對我蕭鴻,如此相信得過?」

  韋虎頭笑道:「道理很簡單啊,就是在那『萍水相逢』四字!……」

  蕭鴻聽得方自愕然,韋虎頭又復笑道:「由於『降頭』及『用蠱』等手段,太以毒辣厲害,故而凡習此技之人,必先向神前立誓,非遇不共戴天的生死強仇,或有男女情愛,防範對方變心等重大情事,絕對不輕易使用,否則,神必降罰,反害施術之人!……」

  蕭鴻聽至此處,點頭接道:「不錯,我也知道凡習這種神秘技術之人,多半必對其所奉神靈,立下不輕易使用的惡毒血誓!」

  韋虎頭舉箸夾了一塊鹵牛肉,入口咀嚼,含笑說道:「我與蕭兄彼此風來水上,雲度寒塘,向無一天二地之仇,更扯不上半絲半毫的男女愛情糾纏!你縱是此道高手,也不會甘遭神譴的,平白對我下起什麼厲害無比、一經沾染,便如附骨之蛆的『降頭』來吧!……」

  他方自認為理由十足,說得眉飛色舞,蕭鴻卻向他搖手笑道:「不然,不然……」

  這兩聲「不然」,頓時使韋虎頭聽得神色又變!

  蕭鴻正色說道:「我們先談仇恨,後談情愛,仇分『公仇』『私仇』,從『私』的方面來說,我們確無半絲恩怨,但從『公』的方面來說,卻因各為其主,不得不起鬥爭,誰叫你和四阿哥於麗春園中較技打賭,『空拳擊石馬』上,漏了馬腳,敗露深謀!……」

  韋虎頭驚叫道:「胡說,我有什麼深謀,我漏了什麼馬腳?」

  蕭鴻冷笑道:「茅十八把石馬碎塊,命人運出麗春園,泯沒痕跡,我趁機一數共是二十八塊,分明每人擊碎之數,都是十四,勝負成為平局!但甘鳳池和茅十八卻偏要評判為十四對十六,使你輸給四阿哥,成為他輔佐心腹,豈非蘊有深謀,暗藏難測打算!……」

  韋虎頭真想不到四阿哥還有蕭鴻這樣一個秘密手下,會在麗春園外,從石馬碎塊之上,數出真象端倪,不禁苦笑一聲,欲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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