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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石室仅丈六宽,两丈六长。前面有看守住的小房间。铁栅宽有八尺,囚室内大半空间可受到看守的监视。

  看守坐的地方,相距仅丈五六,任何人低声谈话,也难逃看守的耳目。

  她不会传音入密,所以得用信号表达。

  “你的髻环是金制的,捏我一把;铜制的,捏我两把。”

  她捏了两把。

  未嫁闺女通常梳三丫髻,就有三只髻环作饰,外面缠以丝线或花边,颇为美观。有钱人家当然用金银打制,但通常用铜,丝线一缠,谁知道是铜是金?

  “他们要下毒手,不是今晚就是明晚。灭口越早越好,这是江湖道的金科玉律。现在的困难是两个看守,必须将他们无声无息地击毙。你找机会给我三只发环,两个用来杀看守,一个用来开锁。我的任脉受损,但仍可一拼,所以必须装出受制的模样,以避免他们再下毒手制经脉。现在,你把我搬上小床,你我好好养精蓄锐,晚膳后不久便得等候机会了。”

  看守仍可看到床的一半。

  所谓床,只是两张小长凳加上几块木板,无衾无枕也无席。仅比躺在地上好一点而已,对囚犯已算仁慈的了。

  锁在手环脚环上,就得坐在石壁下睡觉,无法上床。

  晚膳并没送来。

  “他们不让我们做饱死鬼。”怡平在纯纯耳畔咬牙切齿说:“看来,他们要在今晚结果我们。”

  “我们有拼的机会吗?”纯纯附耳问。

  “没有。唯一的希望,是他们进栅来动手。但依我的估计,由于你受伤并不重,他们犯不着进来冒险,必定用暗器先将我们击毙。”

  “这些天杀的……”

  “咒骂没有用,天杀不了他们。如果我能出去,我杀。”

  “天!我们能出去吗?”

  “也许。”

  “这……”

  “等他们走近栅发射暗器,我就可以用发环换他们三条人命。”

  “庄哥哥……”纯纯凄然哀唤,突然抱住他,冰凉的粉颊贴在他的脸上厮磨,泪水湿透了他俩的脸颊。

  “冷静些,纯纯,不要失去信心。”他用稳定的嗓音在纯纯耳畔说。

  “我……我不甘心啊!庄哥哥。”纯纯饮泣着:“我……我以为我可以帮助你追求高嫣兰,没料到她竟然这样对待你……”

  “傻小妹!这不关高嫣兰的事……”

  “是她,是她!”纯纯几乎要高叫:“我见到她了,她和公孙云长……”

  “不要说了,纯纯。”

  “我……我好恨。”纯纯咬着银牙说。

  先前出室的看守回来了,将食盒交给原来的看守提入房间进食自己坐在凳上换班监视。

  “等下一班,换班时设法把他们两个都引过来。”怡平悄悄地说:“越早逃走越好,这也是江湖道的金科玉律,不能等他们先动手杀我们。现在,好好养神。”

  ***

  同一期间,几个黑影到了庄左山峰的高崖上,利用缒绳下降,慢慢地降下百丈高的陡崖,逐渐接近了谷底。

  宏大的食厅中,筵开八桌。

  这场宴会从天黑开始,二更正盛宴尚未结束,主客双方一面喝酒,一面畅谈江湖大局,谈话的时候比吃喝的时间还多。

  其实,谈来谈去,公孙堡主始终盯紧主题不放,主要仍是劝高谷主合作,而高谷主却始终不肯联手。

  万花山庄的子弟如果出山,合作的对象是常北岳而非公孙堡主。双方分析利害,唇枪舌剑各逞口舌之能。

  石室在东庄的崖根下,倚崖壁而筑,与最近的房舍相距不足百步,呼应十分方便。除了石室内每天派两名看守之外,外面则由另一批人担任室外的警戒。

  如果室中没有人囚禁,内外警戒都不派。

  两个警哨把守在紧闭的石室铁也门外,一左一右监视着三方,后方是陡崖不用顾虑,要接近真不容易。

  不容易,并非不可能。

  万花山庄有石室囚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地处山崖下,室前花圃连着东庄的房舍。

  要到石室,须经过那一座座经常有人活动与警戒的房屋,外人进入山庄已经十分困难,接近石室更是免谈。

  而且,知道有石室的人不多。

  由于顾虑纯纯真有朋友在谷外等候消息,因此石室的警戒加强了。

  但派出搜索的人,根本不曾发现陌生人的踪迹。

  府城方面返庄的人,也肯定地表示府城没有岔眼人物出现,猜想纯纯必定是在唬人的。

  警戒虽然表面上是加强了,其实谁也知道不可能有人敢大胆入侵。

  更没有人想到,会有熟悉万花山庄内外地形情势的人,利用危崖从不可能接近的方向接近。

  共有六个黑影,在用崖间生长的树木石角,以一段段粗绳,逐段缒下那些无法攀援的危险地段,悄然降下百丈绝崖,无声无息地降落在石室左方的山崖下,距石室不足百步。

  石室中不知时辰,但从那盏小灯笼中火焰沉落的高度,概略可以估计过了多少时光。

  “我们必须在他们三更天派人下毒手之前,设法逃出去。”怡平附耳向纯纯说:“二更天快过了,准备动手,迟恐不及。”

  “哥,能射得中那看守吗?”纯纯问。她把惯常称呼中的庄字去掉了,去得十分自然,因此显得极为亲昵而不牵强。

  “他的坐姿对我不利,不易射到咽喉要害,必须把他诱过来。”怡平说:“我担心的不是两个看守,而是外面的人,不知外面的警戒情形如何。外面的人听到声息进入,我们就完了。”

  “他们送我来,我看到外面有两个警卫。”

  “不必管外面的人了,反正我们非出去不可。记得引诱的步骤吗?可别心一慌就乱了。”

  “你要我用美人计诱毒僧,不比现在危险百倍?我可曾慌乱了?”纯纯居然脸红红地说。

  “我知道你静得下心。”

  “对你,我……”

  “纯纯,我……”

  “哥,准备。”纯纯毅然说,她知道怡平想说些什么,心里面在转什么念头:高嫣兰!

  怡平突然叫了一声,手脚一阵痉挛,接着痛苦地呻吟,砰一声滚落在床下。

  “哎呀!庄哥哥,不要……不要……”纯纯拼命地阻止怡平挣扎。

  两人都倒了,缠在一起滚到室中心。

  坐着的看守一怔,本能地走近,站在栅外讶然注视两人在地上挣扎。

  “这小子经脉快崩裂了。韦姑娘,不要管他。”看守好意地说:“断脉崩裂死得很惨的,他会先撕裂了你,你……嗯……”

  扳直了的发环长有六寸四分,从结喉上方贯穿喉头卡在口中,斜穿入颅内部,人扭曲着摔倒。

  纯纯虎跳而起,伸手出栅要将尸体拖入。

  “钥匙不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兵器,拖来何用?”怡平一面说,一面用发环改制的开锁器,探手外出开始定下心拨锁。

  纯纯不管,将仍在抽搐的尸体拖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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