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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韋一波冷冷地道:「家師運神之術,世罕其匹,已經算定今後五年之內,王爺內外公私均須處處小心,一個應付不當,即有殺身之禍。」

  高煦神色變了一變,頗似不悅道:「是麼?什麼人有這個膽子,什麼人又有這個能耐?」

  韋一波冷笑了一聲,緩緩地搖了一下頭。

  這時候,那位九幽居土鼻子裡卻又發出了奇異的「哼」聲,高煦不自禁地向他看去,只是他鼻翅張動,開合有序,那奇異的聲音,便自鼻孔裡向外傳出,其時,那一雙細長的眸子,顯然已大大睜開,冷峻的目光,直直向著高煦逼視過來。

  韋一波容得他「哼」聲稍頓,隨即向高煦道:「王爺強敵甚多,眼前就有最厲害的敵人環伺身邊,略有疏忽,即遭不測之災。王爺如不健忘,白天之事,應該記憶甚清,那一男一女,都大非常人。此事已由茅師弟據實報告,我們目前正待進一步觀察他們的動態,根據茅師弟的描敘,我們甚至於已猜測出那位企圖不利於王爺的少女,乃出身於一個極為神秘的武林門戶——」

  才說到這裡,九幽居士鼻子哼了一聲。

  韋一波頓了一頓,臉現微笑道:「家師擔心我會說出那一秘密門戶的名稱,那麼一來,便自破了對方的規矩,在事實的真象還沒有明白以前,如此大敵實在不欲樹立開罪!」

  一邊的紀綱怔了一怔,忍不住插口道:「當時情形,令師並不在場,也許還不十分清楚,事實上那個少年女賊,手下毒辣,若非特別因素,再以王爺宏福齊天,後果早已不堪設想。」

  韋一波搖搖頭說:「紀大人你也許還不清楚,我們師徒一向甚少出門,但是武林中的一些特殊動態,卻也休想能瞞得過我們,你們白天發生之事,茅師弟已有所見,經過他的一番描述,我們已略知大概,家師對此事極為慎重,已在密切觀察之中。」

  紀綱原希望由對方嘴裡得知君無忌與那個向王爺行刺的少女的確切身分,以便著手部署,進而將對方整個門戶一舉殲滅,不意蓋氏師徒卻無意洩露,甚至態度曖昧,竟然說出「不欲樹立開罪」的話來,聆聽之下,大是失望,一時甚為不樂。

  韋一波看了紀綱一眼,雙眉輕皺道:「這件事很是複雜,包括那個道人在裡面,每一個人都大有來頭,甚至於本門都有所礙難。」

  微閉雙眼的九幽居士,聽到這裡,不禁點了一下頭,表示所說不錯。

  其實這個韋一波本身武功、閱歷均極深碩,較之乃師實已相差不多,由於九幽居士的不良於行,韋一波事實上所擔負的責任,甚至於較其師更為重要。很多事根本無需取得九幽居士同意,徑可自行做主。

  「紀大人!」韋一波繼續說道:「家師這一次出山,武林中所知不多,除非萬不得已,我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樣可免掉了許多不必要的誤會,對你們我們都有好處,這並不是我們怕事,實在是我們不必要樹立許多強敵。」

  紀綱一笑道:「當然,當然,貴門這年來為朝廷效力之事,王爺早已深知,這一次難得貴師徒全數光臨,王爺的意思,是想即日請三位貴客遷居到王府之中,一來可以就近請教,再者也可以保護王爺的安全,不知道你們師徒意下如何?」

  「紀大人太客氣了!」韋一波淡淡地笑道:「剛纔已說過了,我們目前的身分實在還不便暴露,只能在暗中注意,為王爺盡力,而且,這裡過於招搖,我們實在不便過於打擾。」

  紀綱怔了一怔:「這麼說,韋堡主的意思——」

  「我們明天就走!」

  「這——」紀綱大為不悅地道:「太快了一點吧?」

  韋一波搖搖頭道:「紀大人不要誤會,剛纔家師已經交代過了,我們雖然搬離冬暖閣,但是王爺的安危,卻時時在顧全之中。為了王爺的安全,家師已指派師弟茅鷹,暫時隨同王爺回府,聽候王爺差遣。」

  一旁的茅鷹,立刻站起,雙手抱拳,向著高煦轉身施了一札。

  韋一波緩緩說道:「茅師弟年歲雖輕,卻已盡得師門傳授,一身內外功力,敢誇世罕其匹。他為人外剛內細,有他隨侍在王爺身邊,定能防範一切,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漢王高煦先時已目睹茅鷹之神出鬼沒,尤其是他的一身傑出輕功,簡直神乎其技,有他隨侍身邊,加上索雲二人之力,自己安全料可無憂,當下隨即點頭答應下來,「這麼說,我就多謝了!」說著,轉向面前的茅鷹,點頭道:「茅壯士你屈就了。」

  茅鷹顯然早已聽囑師令,見狀恭謹抱拳應了一聲:「不敢!」隨即退席離座,恭侍高煦身側,不再離開。

  高煦甚為喜悅地打量著他道:「凡為本王盡力之人,最終都將有一份賞賜,我不會虧待你的!」微微一笑,他才又接道:「你的一身輕功,方纔我已見識,果然不同一般,想來其他方面也必不差,眼前無事,何不露上一手,也讓我開開眼界,怎麼樣,你可願意?」

  茅鷹應了一聲,一時頗現猶豫。

  紀綱早有見識對方武功之意,聞聽此言,大表贊同,笑向茅鷹道:「王爺最是愛才,久仰二堡主一身功夫了得,既是王爺有令,足下可不便推辭呢!」

  「摘星拿月」韋一波在一旁點頭道:「王爺的旨意,敢不從命,師弟你就現一現你的『霹靂元陽』功吧!」

  再向座上的「九幽居士」看時,這老頭兒竟似睡著了,閉著一雙細長的眼睛,身子紋絲不動,彷彿現場發生之事根本就與他無關。

  茅鷹領受師兄命令,略略點了一下頭,轉向前座高煦道:「王爺與紀大人都這麼說,我便只有獻醜了。」

  一面說,卻將一隻胳膊緩緩收回前胸,只見他五指下彎,狀如鷹爪。一霎間,那張似同鍋底般黝黑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片猩紅色。

  與此同時,他那隻微微彎曲的手腕,隨即向外緩緩推出。高煦目睹之下,一時卻也不知他是在鬧些什麼玄虛。那位錦衣衛的指揮使紀綱,由於本身是個「練家子」,內功精湛,是以目睹之下,立時便知是怎麼回事,一時面現驚訝。

  各人注意看時,茅鷹的那隻右手,顯然推勢未已,卻有一陣陣隆隆之聲發之四壁,緊接著整個房子都為之震動起來。那隆隆聲宛若雷鳴,分明起自當空,實則發自室內,由正中一定位置,緩緩向外擴散開來,當是巨大無匹之力,以至於四窗皆被逼擠得「咯咯」作響,座上各人一時也都有了反應,先是衣袂飛揚,漸漸地彷彿有一種巨大力道,用力的震撼著身軀,像是迫使著自己向後面退移模樣。

  隨著茅鷹緩緩向外推動的手,這種現象更趨迫切,隆隆聲更加顯著,一切力道皆為來自茅鷹那隻推動的手,那樣子彷彿是他在推動著一隻無形的萬鈞巨鼎,這般大力,終使得四窗齊開,爆發出轟然一聲大響。

  高煦一時大驚,「啊」了一聲,只以為整個廳堂皆倒了下來,卻不知一聲大震之後,緊跟著的卻是一片無邊靜寂。

  正中的茅鷹,展示了這一手「霹靂元陽」氣功之後,顯然已力盡勢竭,黑裡泛紅的臉上,甚至於佈滿了汗珠,只見他上胸起伏頻頻,竟自喘息不已。

  無論如何,這一手氣功,已展示了他不同凡響的驚人功力,非只是高煦本人,就連一向趾高氣揚的紀綱,也不盡大為折服。

  「好本事!」高煦愣了半天之後,才拍手叫了聲:「好!」

  正是這一聲「好」,掩飾了一件不為人知的細巧隱秘,一條極見輕靈的人影,在舉座歡笑的一剎那,箭矢也似地自彩屏之後,向著敞開的軒窗之外如飛遁出,一發如鴻,落地無聲。

  雖說如此,卻難能掩盡眾人耳目。

  看似睡著了的「九幽居士」蓋九幽,忽地睜開了眼睛,其時他的那個大弟子「摘星拿月」韋一波也察覺到了。

  「有人!」隨著韋一波的這聲喝叱,各人循其目光,一齊回過頭來,向著窗外看去!

  有似飛雲一片,又似長空一煙,那條纖細的人影,實際上確是太快了,不過是彈指的當兒,已越上了東邊的殿閣,借助於葡萄花架的輕輕一彈,便自竄上了高有十丈、閃爍著奇光異彩的琉璃殿瓦。

  「打!」發聲人出自窗外。緊接著一雙「甩手箭」,尖嘯聲中,直襲對方後項。一條人影拔空而起,現出了王爺那個隨從侍衛索雲的背影。

  索雲一直負責在外面小心防範,仍然防不勝防的讓對方混了進來,王駕安危所係,焉能不令他為之驚心?

  隨著甩手箭的出手,輕叱一聲,緊跟著騰空而起,直向殿閣上撲去。

  只是較之前者那般輕靈身手,他顯然差得太遠了,容得他撲上來,對方那條纖長的人影,早已星移斗換地易了身位,改向滿置奇花異草、山石亭閣的御花園縱落過去。

  索雲先時發出的一雙「甩手箭」,由於對方的身法太快,距離過遠,在對方快速離奇的身影晃動之下,竟自雙雙打了個空,「叮叮」落在瓦面。

  索雲方自撲上殿瓦,對方卻又換了位置。兩者相較,索雲身手顯然失之過慢,以此相距,萬難湊合,看來索雲是空忙一場,終將無能追上,自然更談不上與對方中途狙擊了。

  看到這裡,高煦身後的茅鷹,似乎萬難保持沉默。當然,他既已受命隨侍高煦,當拼死護駕,目睹及此,便身形連閃,已自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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