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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怎麼?」

  「噯!」公子錦嘆了一聲,忽然站起來道:「我來得匆忙,竟忘了那一位管事先生了。」

  公子錦跌足道:「他受傷倒地,生死不明,大概還在河邊──」

  燕子姑娘微微一驚說:「怎麼回事?你別急,慢慢說。」

  公子錦不及多說,待將外出,院外傳來聲音道:「別擔心,沒事情了。」

  一個窈窕的身影,驀地現身門外,隨即款款步入。正是燕子姑娘義母──中年婦人去而復還。

  來無影,去無蹤,這婦人真有鬼神不測之妙。

  公子錦忙即欠身施禮道:「前輩偏累了,這是從那裡回來?」

  燕子姑娘說:「那還用問,準是去救楊管事了。是不是,娘?」

  「就你聰明。」婦人側身落座,看向公子錦道:「你放心,那位管事的傷不要緊,我已為他服下了靈藥,用真氣和血打通了經脈關竅,招呼了一條小船,送他回家去了。」

  燕子姑娘「哼」了一聲,笑笑道:「這個人一天到晚在女人堆裡打轉,幹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今天活該他受罪,也是他的報應。」

  婦人點點頭說:「話雖如此,他對我們母女卻很照顧,要不看在這一點份上,我懶得管他,剛纔他還有些神智不清,等回家醒過來以後,一定嚇壞了,問起你的時候,就說是公先生救的,別的什麼也不多說就是了。」

  公子錦近看婦人,越覺神氣內斂,尤其是一雙眼睛,光華內蘊,顧盼間每有奪人之勢,他已略有測知,眼下不敢造次,當下恭敬見禮,請示對方真實姓名身份。

  燕子姑娘在一旁笑而不言,只把眼睛瞟向婦人,倒要看看她如何作答。

  中年婦人聆聽之下,並無怪罪,淡淡一笑道:「我以為你早已知道我是誰了,還用我再說一遍?」

  公子錦訥訥道:「這麼說,您真是人稱『冷玉仙子』丁──前輩了?」

  燕子姑娘「哧──」地一笑說:「還真被你猜著了,咦──我娘早已不出江湖,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你怎麼會知道的?」

  被稱為『冷玉仙子』的中年婦人,頗似有所傷感地微微點頭道:「燕兒說得不錯,這些年我早已不再出現江湖,就是以往知道的人也是不多,我就是丁雲裳,這個名字今天還知道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了!」

  公子錦頓時臉現尊敬,欽佩地向對方深深打了一躬:「丁仙子大名,我早就聽師父提起過,更知道前輩是當今天下,武功最稱傑出的『海內七隱』之一,今夜何其榮幸,竟然見著您──」一時間,他臉上充滿了激動的欣悅,顯然情發於衷。

  丁雲裳微微一笑,眼角帶出了隱隱皺紋,淡淡地說道:「別信這些鬼話,什麼『海內七隱』無非是一些無聊的武林中人吃飽了飯沒事幹,胡亂瞎編出來的,其實天下至大,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比我們七個本事大的人多啦,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罷了!」

  輕輕嘆了口氣,她頗似有感傷地接下去道:「就是這『海內七隱』四個字把我害苦了,讓我無論走到那裡,都有一些自認了不起的人不服氣,偏要找到我,要鬥一鬥我──唉,這幾十年來,我被這些人都欺侮怕了,到處躲,到處藏──」

  燕子姑娘嘻嘻一笑說:「藏來藏去到這裡來了,倒是這兩年還像好一點──」

  看著公子錦,丁雲裳仍有感傷地說:「有句話說『大隱於市』,有時候藏身在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這句話還真有點道理,比較起來,還真是這兩年的日子比較平靜,不過──」

  苦笑了一下,她接下去又道:「──這番平靜生活,到今天為止,應該是結束了──今天鐵馬門的人認出了我,以後便萬萬不會再有平靜生活了!」

  公子錦愧疚道:「這都是因為我。」

  「也不盡然是因為你!」丁雲裳淡淡笑道:「我略通易理命數──是時候了,就不是你這件事也會別有牽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公子錦問:「這麼說,前輩莫非與鐵馬門的人有過怨仇?為什麼他們要與您為敵?」

  「沒有過結──」丁雲裳臉上帶著微笑:「我這個人一輩子都不會與人家結仇,就拿剛纔的事來說吧,你也看見了,他雖對我施展卑劣手段,可是我並沒有以同樣手段對付他們,我甚至於沒有還手──你問我有沒有跟鐵馬門的人結過仇?我告訴你不但沒有仇,而且還有過恩,這一點雲飄飄心裡最清楚──」

  「雲飄飄?」公子錦心裡一驚道:「您是說,鐵馬門的總令主?」

  燕子姑娘「哧」地一笑,白了他一眼,那樣子像是說「那還用說。」

  公子錦接道:「聽說這個女人──」

  話還沒說完,燕子姑娘又笑了,一面笑一面看向丁雲裳,想要她提出糾正。

  「難道不是──」公子錦訥訥道:「雲飄飄這個女人──」

  燕子姑娘嘻嘻的又笑了,不好意思地忍住,反問公子錦道:「你見過他?」

  「沒有──」

  「這──」公子錦怔了一怔:「誰都──知道她──難道不是?」

  「他是個男的。」燕子姑娘說,睜大了眼睛,諱莫如深地向對方看著。

  公子錦怔住了,就從他有記憶開始,在談論著這個武林黑道魁首時,就從來也沒有獲知過一個真正的定論──即這個人──「雲飄飄」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這個懸疑,不僅僅是外人,甚而就連『鐵馬門』本門中人,除了幾個首要領導之外,也都弄不清楚,而這幾個首要領導,卻又基於一項神秘的本門契約,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口吐實,如此一來就更助長了雲飄飄其人的神秘莫測,似乎如此一來,也正合乎了「鐵馬門」的用心,

  公子錦之所以認定雲飄飄是個女人,其來有自,甚而築因於他本人的「親眼」所見──這又該怎麼說呢?

  壓制著心裡極度的費解、好奇,公子錦轉向丁雲裳望去,希望由她嘴裡得到證實。

  「他的確是個男人。」丁雲裳也這麼說。

  「可是,我曾親眼見過──」

  公子錦臉上顯示著一片茫然──事緣三年前的一個秋天早晨,在閩省武夷山,一個前明忠烈策劃抗清復明的聚會上,那一次聚結,可真是風雲險惡,非但清廷大內鷹犬暗中雲集,企圖一舉把這些前明遺孽剷除乾淨,江湖上黑白兩道亦各有異圖,公子錦一面的「天南堡」不用說為維護正義一面,肩負著此一番盛會的正面主力,既要對付那朝廷大內鷹犬,更要防患江湖武林的苦幹不肖意圖:「鐵馬門」便是他們假設中的最大敵人,出乎意外的,那一次「鐵馬門」的人並不曾捲入,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一位「鐵馬門」的總令主雲飄飄,戲劇性的臨終一現,反倒幫了「天南堡」的大忙,擊退了清廷大內高手的主力人物──「十三飛鷹」。

  就是那一次,在天南堡的七大高手與清廷大內十三飛鷹對峙不下的緊要關頭,雲飄飄突如其來的戲劇一現,以其神妙罕世身手,居高而下,臨空一擊,打敗了十三飛鷹中的主力人物「翻天鷂子」唐飛羽,使之負傷鎩羽而遁,遂使十三飛鷹的此一行動徹底瓦解,雲飄飄乃在眾家英豪面前,留下了生平未有美名,他的傳奇生涯,更令人撲朔迷離,譭譽不一。

  重點在於,那一次雲飄飄的現身,分明是女兒之身。

  公子錦至今仍能清晰地回憶起她那臨空一躍的奇妙美姿,長髮飛舞,彩衣飄飄,一如天際雲霞,七彩飛鳳,而身段之綽約翩躚,玉容之若即若現,即使置身坤道亦是罕見美姿,更遑論糾糾氣概的丈夫行列了。

  是以「雲飄飄」是女人的認定,便在此一盛會之後,在武林高層人中間,甚囂塵上地秘密傳開了,也在公子錦心裡深深地留下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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