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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哪知藍小蝶望也不望他那劈來一掌,直待馬君武掌勢帶起的勁風快中藍小蝶嬌軀之時,忽見她玲瓏身子隨著擊來掌風飄飛而起,像一縷隨風而起的輕絮一般。

  馬君武一掌擊空,不自覺身子隨著向前栽去,他一條右腿經脈又遭藍小蝶震穴手法封閉,一掌已失去作用,更無法維持身子平衡,一時收勢不住,直向藍小蝶身側一塊大岩石上倒去。

  藍小蝶疾揚右腕一招,立時有一股軟柔,但又極強的吸力,迎接著馬君武急撞之勢,向旁側一引,馬君武身子被吸引之力一帶,去勢不由自主一偏,擦著岩石一側飛過。

  藍小蝶嬌軀一晃,迎向馬君武飛去,左掌一推,消了那吸引之力,右手卻趁勢拍活了馬君武被她震穴手法封閉的經脈。

  馬君武但覺香風拂臉,一股綿柔之力,迎面撞來,右腿麻木頓失,頭上腳下地落著實地。

  這不過一剎之間,他根本就未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定神看去,只見藍小蝶身站三尺以外,臉色十分莊嚴:「你想一死百了,是嗎?哼!今天不交還我《歸元祕笈》,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

  馬君武一心想著那化骨消元散發作後的諸般痛苦,哪裡還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又記著答允蘇飛鳳的諾言,決不自己尋死,是以,他想借別人之手,把自己殺死,既不違背承諾之言,也可免去漫長的化骨之苦──

  他心中有了這層想法,哪裡還有什麼顧忌,當下冷笑一聲,答道:「《歸元祕笈》現在天龍幫中一位名叫曹雄的手中,你有本領只管自己去取,大丈夫豈屑與你們婦人女子多言。」說完,轉身急奔而去。

  藍小蝶聽得呆了呆,然後道:「你說什麼──」她一句話剛才說出口,馬君武已轉過身子急奔而去。

  馬君武倨傲神態,大大地刺傷了藍小蝶一片芳心,忽地拔步而起,飛躍追去,她一身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動作迅快無比,但見白影閃動,走得腳不沾地,片刻間已超越馬君武前面,一轉嬌軀,攔住去路喝道:「站住!你要到哪裡去,哼,我就不信你能走出十丈以外。」

  馬君武忽然想到了過去藍小蝶和四個婢女對他的輕視,頓生報復之心,輕蔑地望了藍小蝶一眼,抬頭望天,一語不答。

  藍小蝶初次受人這等輕視欺侮,不禁又急又氣,怒道:「哼,你眼瞎耳聾了嗎──」

  馬君武聽她聲音顫抖,已知她氣得很厲害,心中一高興,哈哈大笑起來。

  藍小蝶聽他笑聲盈耳,心中有氣,舉手一掌,當胸拍去。

  但聞馬君武大笑之聲,繞耳不絕,對那當胸擊來掌勢,看也不看一眼。

  藍小蝶在掌勢將要擊中馬君武前胸之時,突然想道:「我這一掌要是把他打死,不但再無法追出《歸元祕笈》,而且也難獲黛姊姊的諒解,只怕她以後,永不會再理我了──」

  心念一轉,倏然收回了掌勢,道:「你笑什麼?我恨死你了。」

  她畢竟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在急怒之間,言詞仍不脫嬌稚之氣。

  馬君武忽然停住大笑之聲,冷冷地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馬某豈屑對你們婦人女子說謊,《歸元祕簽》現在天龍幫曹雄之手,你自己不會去找他要嗎?」

  藍小蝶聽他言詞之間輕侮了天下女子,只氣得星目中熱淚盈眶,道:「婦人女子有什麼不好,你再要血口噴人,我要打掉你滿口牙齒,縱然黛姊姊怪我,我也顧不得了。」

  馬君武一聽她提黛姊姊,不覺心頭一凜,忖道:白雲飛是何等高貴之人,我豈能在言詞中輕侮到她,當下冷英一聲,道:「白姑娘身份尊祟,氣度高華,英雄肝膽,慈悲心腸,縱然鬚眉亦難及得,那自是又當別論。」

  藍小蝶道:「我又哪裡下賤了,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話至此處,忽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白雲飛身著玄色勁裝,飛落馬君武身側,接道:「蝶妹妹,不要再逼他了,他被人迫服下絕毒藥物化骨消元散,神智早已昏亂不清,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馬君武轉臉望去,只見白雲飛嫩紅的臉上,隱隱透現著倦容,秋水含怨,眉梢帶愁,言來幽幽如訴,不禁心中一酸,長長歎息一聲,正待說幾句感謝之言,忽然心中一凜,暗道:我既對鸞師妹那般決絕,豈能對白姑娘言笑如常,讓別人看在眼中,豈不要罵我馬君武是負心移情之人,急忙轉臉他顧,不再向白雲飛瞧一眼。

  白雲飛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知他心中蘊藏了無比的痛苦,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想起宵來所見之事,直似萬箭鑽心。

  山風吹飄著藍小蝶披肩的藍紗,吹飄著四個白衣美婢的衣袂,十雙圓亮的眼睛,一齊投注在白雲飛的身上。

  她抬頭望了藍小蝶和四婢一眼,舉手理理鬢邊散髮,緩步繞到馬君武前面,按奈下心中紛亂的思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很痛苦,不過,你不能那樣對待鸞妹妹,要知她心地純潔,不解人間險惡之事,她對你一片情意,也是誠摯無比。

  「在她的心目之中,覺得和你在一起,是天經地義,極為自然之事,她對你的摯誠,早已超越了男女間相敬的境界,她希望天下女孩子都像她那樣對待你才好,我這話並非憑空猜想,只看她幾次三番勸我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之事,就是很好的證明。剛才我聽到彭秀葦告訴我你對鸞妹妹的冷漠情形,你認為你這樣做法,會使她斷絕了心中思念,是嗎?其實你這一想法,完全錯了──」

  馬君武黯然歎道:「我已經沒有幾日好活了,我要在還未瘋狂之前,要她心中恨我。」

  白雲飛道:「唉!你如果沒有服下絕毒藥物,我也沒有勇氣和你說這些話──」她微一沉吟,接道:「不過天下事也不能一概而論,我也聽人說過,那化骨消元散乃當今之世最毒的一種藥物,但它致命時間,要延伸三年之久,也許在三年之內,我能替你尋得療治藥物。」

  馬君武搖搖頭,苦笑一下,道:「姊姊好意,我只難心領了,別說我不願忍受那漫長歲月的化骨之苦,縱然是我能夠忍受,也不願再活下去──」他仰臉望天,大笑一陣,接道:「我馬君武自信二十年來,未做過一個件傷天害理之事,可是為什麼皇天卻降給我這麼多恨事,回首往年,失足成恨,我還有何顏去見父母,有何顏去見恩師?天阿,天啊!我馬君武承蒙你加惠獨厚,使我一介俗凡之人,得受絕世風儀的黛姊姊憐憫,天使般鸞師妹厚愛,可是又為什麼加諸我這等創心碎膽的痛苦──」他說到真情激盪之處,兩眼淚水泉湧而出,一陣陣熱血由胸中直向上翻,全身抖頻不停,無法再接下去──

  白雲飛淒涼一笑,道:「事情不能怪你,你不必引咎太深,更不能因錯就錯,再創碎鸞妹妹一片芳心,她天性善良,純潔無邪,受不了你那等冷漠的打擊──」

  馬君武道:「正因她善良無邪,胸無城府,我就更不忍讓她看到我身受那化骨之苦,那將留給她永難磨滅的刨痕,漫無止境的悲傷,姊姊乃大智大慧之人,武功文才並絕塵世,敬祈看在我的份上,能對她善加照顧,我縱然死在泉下,也一樣感受大恩──」

  白雲飛道:「你就是不囑託什麼,我也一樣會盡心照看於她──」

  馬君武忽然朗朗一笑,截住了白雲飛的話,道:「聞此一言,死而何憾──」至此處,忽然想到了藍小蝶的《歸元祕笈》尚在曹雄身上,沒有收回,當下接道:「姊姊,我還有一個未了心願,亦望姊姊能代我完成。」

  白雲飛道:「有什麼事,儘管說吧!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為你辦到。」

  馬君武轉臉望了藍小蝶一眼,道:「這位藍姑娘的《歸元祕笈》,還在曹雄身上,望姊姊能代我追回,交還原主。」

  白雲飛道:「你只管放心養病,這些事我當替你辦好,縱然追蹤他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完成你的心願。」

  忽聽藍小蝶幽幽一歎,道:「既然找出竊盜我《歸元祕笈》的真犯,你只管安心休息,我自當去找那個姓曹的算帳就是。」

  馬君武想到自己被迫服毒一事,都是為追討《歸元祕笈》而起,不禁心頭火起,冷笑一聲,道:「如不是藍姑娘步步相逼,馬某人也不致受人暗算,被迫服毒──」講至此處,忽然想起藍小蝶對自己有一番救命之恩,微微一頓,口氣轉為和緩接道:「不過我這條命是姑娘所救,如今再為追取姑娘的《歸元祕笈》而死,自是十分公平之事。」

  藍小蝶嬌軀一晃,人已躍到了白雲飛身邊,牽著白雲飛一雙手,道:「黛姊姊都是我不好,害他被人迫服下化骨消元散,也害了那位李家姊姊,也害了你。唉,雖然我不是有心,但事情卻是由我逼他交《歸元祕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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