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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他傷勢初癒,還沒有信心是否功力全復。這一刺用力甚猛,那巨獅正自躍起空中,猛撲袁孝,不防上官琦橫裡衝來,待牠聞得喝聲,讓避已是不及。截來樹枝,橫由肋中插入,但聽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吼,由空中摔下。袁孝借機搶上,毛臂起處,托起巨獅身體,揮手一摜,直向前面投去。

  那巨獅身受重傷之後,如何還能受得袁孝全力一擲,撞在一株碗口粗細的樹上,樹身應聲而斷,巨獅也被當場震斃,跌落地上,動也未曾動彈一下。

  袁孝摜出巨獅之後,長嘯一聲直撞過來,落在上官琦身前,滿臉感激之情,說道:「多謝相公幫助。」

  上官琦聽得一怔,道:「你的人言不但進步甚快,而且行腔吐字,也改變了甚多。」

  袁孝似是知受讚獎,不住點頭微笑。

  上官琦忽然想到那隨來三隻金猿,回頭望去,三猿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心中大急,揮手對袁孝說道:「快去看你媽媽受到了驚駭沒有,我去去就來。」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一口氣奔到那石穴之處,找遍石洞,不見三猿蹤跡何處。

  正在焦急當兒,忽聽簫聲傳來。

  他自開始療傷之後,這簫聲大都在夜闌人靜的子夜之間,傳示他療傷之法,兩月時光之中,從未在白晝聽到簫聲,此刻陡然傳來簫聲,不禁心中一動。

  仔細聽去,只覺那簫聲,似若在叫著他名字一般,聲聲呼喚他早日歸去。

  上官琦倚壁而立,暗暗忖道:「這老人和我相隔遙遙數里,不但能以那裊裊的簫聲,指示我療傷之法,而且還似預知我療傷限期,是否痊愈。此等情事,實是未聞未見,他此刻用簫聲召喚於我,定然有什麼緊要之事。」

  只聽那簫聲如呼如喚地響起約一頓飯時光,倏然而住。

  上官琦似被那幽幽簫聲勾起了重重鄉愁,只覺天地之間,充滿無比的寂寞,恨不得立生雙翅,飛回故里,投入媽媽的懷抱。一種茫茫莫名的憂鬱,使他陡然間豪氣大消,無精打采地緩緩走出了石穴。

  偏西太陽,一半被聳立的峰壁遮去,那掩不住的餘暉,照射東面山峰上,觸目景物,一半陰暗一半亮。

  上官琦沿著北面的山壁,信步走去,但覺腳下高高低低,也未留心分辨方向。

  行走之間,忽覺一股寒水似的水霧,噴到臉上,神志驟然一清。

  耳際聞泉水淙淙,抬頭看白霧茫茫,四面高峰聳立,環繞著兩畝大小一塊盆地。自己正佇立在一面山壁之下,一道山泉,由峰上直瀉而下,泉水被壁間山石阻擋,濺飛起點點水霧飛珠。

  上官琦抹抹臉上水霧,仔細看去,只見山泉瀉落一道小溪之中,小溪直向盆地中流去,彌目白霧,遍地而起。兩三丈外的景物,盡為白霧所掩,也不知溪水流入何處。

  他猶豫一陣,仰臉一聲長嘯,滿腔鬱鬱情懷,似是盡隨長嘯聲發洩出來。嘯聲甫落,豪氣振發,大步直向那白霧之中走去。

  深入兩丈遠近,足下忽然鬆軟起來。茫茫霧中,生長著很多兩尺高低、似草非草、似樹非樹的東西,一莖挺立,四片枯葉,葉上莖端之處,結著一枚朱果。

  上官琦隨手取下一枚,立時辨認出和袁孝採回來的朱果一般,只是手中朱果未經洗滌,多了一層淡黃色的塵土。

  忽聞輕微的枯枝折斷之聲,和肉掌相擊的輕響,傳入耳中,心中大生驚異。凝神望去,只見那茫茫白霧處,兩個一深一淺的黑影,正在相互搏鬥。霧氣濃重,視線不清,無法看得清那兩個互搏之人的形貌,當下一緊腳力直向前面衝去。

  走近一看,不覺一怔,原來那兩團互相搏擊的黑影,就是那黑毛、金毛二猿。只見兩猿手撕口咬,彼此都已鬥得傷痕累累,鮮血滿身,但卻不肯放手,大有不分生死不住手的樣子。

  大約是兩猿正鬥到生死關頭之處,對上官琦走到旁邊一事,渾無所覺,仍然張著巨口,揮著利爪,猛咬狠抓。

  上官琦暗中一提真氣,疾躍向前,把真力平均在雙手之上,分向兩猿推去,掌勢推出,才大聲喝道:「住手!」

  雙猿同時覺著胸前被一股強力一推,各自向後退了兩步,同時轉頭望了上官琦一眼,緩緩倒了下去。

  原來兩猿相鬥時間甚久,早已筋疲力盡,全憑一股爭勝之心,支撐著重傷之軀苦鬥。上官琦運內力把兩猿強行推開,彼此精神一懈,難再支撐,一齊倒了下去。

  這一下可忙壞了上官琦,這個巨猿身上推拿幾下,又趕忙在那個巨猿身上推拿,猿雖類人,但牠身上的經脈穴道,究竟和人有些不同,上官琦忙了半晌,始終無法使雙猿清醒過來。

  幸他耐心過人,一直繼續施救,又拖了大約一頓飯工夫之久,雙猿同時低嘯一聲,掙扎著站了起來,頭也不轉,爭向前奔去。

  上官琦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兩個巨猿難道非要拼個死活不成?」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跟在雙猿之後,向前奔去。

  但覺地上升起的白霧,愈來溫度愈高,霧氣也愈濃,拂面成水,衣履盡濕。心中雖是有點奇異驚懼之感,但見二猿跌倒後立時爬起,爭先向前奔行的樣子,使他無暇多所思慮,好奇的衝動使他忘去了危險。

  這塊盆地只不過二畝大小,二猿雖負重創,奔行之勢不快,但也不過片刻功夫,已到盡處茫茫白霧中,隱約可見矗立的山壁。

  忽聽「噗通」一聲,兩猿齊齊跌入水中,上官琦低頭望去,眼下似鋪了一片白雲,裊裊白霧,向上升起,如非兩猿跌入水中,衝開了一團白霧。以上官琦的眼力,也無法看出那是一片水面,似是這盆地中瀰漫的白霧,都是由那水中升起。

  就在他心思轉動的當兒,那兩猿已然被彌目的白霧封遮住背影。如非耳際間水聲拍拍,已無法再尋二猿形蹤。

  這等濃重的白霧,平生僅見,目力已難透視三尺以外景物。

  上官琦不及再多思考,大邁一步,人也跳入水中。

  原來霧氣過重,張眼不見景物,他雖有一躍兩丈之能的輕身武功,但卻不敢施用。

  只覺全身一熱,盡泡水中,原來這片溪水,竟然是溫泉。

  這時,他已無暇來領受這如沐春風的溫泉一浴,移步直向前面趕去。

  行了兩步,忽覺腳下一空,身子直向後下面沉去。慌忙一提真氣,身子冒了上去,原來這片溪水中間甚深。

  抬頭看去,已不見那兩猿形蹤,不禁心頭大急,雙手撥水,用力向前一竄,只覺身子一震,撞在一塊岩石之上。

  敢情這條溪水深處只不過兩三尺寬,一撞之下,趕忙舉步登上岩石。

  這條溪水十分怪異,深處無可測度,淺處僅及膝間,行約五步,已到岸邊。

  上官琦抖抖身上積水,舉步登岸,緩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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