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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四周的群豪,眼看那毒蛇能夠自行躍起撲人,舉動之間,似是聽著那紅衣女子的操縱,心頭都覺駭然,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使這毫無靈性的毒蛇聽命行事。

  這時,濃雲盡散,明月照人,月光下只見那身披紅紗的百毒仙子,玉容如花,妖艷欲滴,白膚欺雪,撩人綺念,想不到這等絕色玉人,竟然是一個弄蛇之人。

  只見她兩道秋水般的眼神,緩緩由四周群豪的臉上掃動,一面接道:「諸位那一個內心不服,不妨出手──」倏然住口,目光卻停在了林寒青的身上。

  林寒青冷笑一聲,緩緩轉過頭去。

  百毒仙子櫻脣啟動,低沉的接道:「諸位之中如若有人暗中出手,施展什麼鬼計,這金線毒蛇只要回首一口,立時可以使天鶴上人中毒而死。」

  縱身一躍,跳上軟榻,接道:「咱們走吧!」盤膝坐在了軟榻之上。

  四個美麗的婢女,抬起了軟榻,放步而去。

  月光下,只見那獸皮鋪蓋的軟榻四周,伸出了很多奇形怪狀的蛇,不停的轉動蛇頭,吐著口信。

  林寒青的心中一震,低聲對韓士公道:「怎麼?她那獸皮覆蓋的軟榻下,可都藏的毒蛇麼?」

  韓士公道:「江湖之上,能人無數,那奇奇怪怪的事,更是多的不勝枚舉。」

  只見那百毒仙子,安之若素的在無數奇形怪狀的蛇頭環繞之下,乘榻而去。

  天鶴上人亦步亦趨的緊隨在那軟榻之旁,盤繞在他身上的金線蛇,有如替他戴上了一條金色的刑具。

  白奇虹突然仰天長長吁一口氣,滿頭白髮,無風自動,放步追了上去。

  韓士公本來十分恨惡天鶴上人,但此刻卻又不自禁的生出了一縷同情之心,低聲對林寒青道:「兄弟,咱們也追上去瞧瞧吧!」

  所有的人,都不覺的提起了腳步,緊隨白奇虹身後,追著那軟榻而行。

  林寒青只覺無數的疑問,不停的在腦際盤旋,想不出何以天鶴上人,竟然甘心束手就縛,讓金蛇纏身,隨著百毒仙子身後而去。

  忽然間,腦際間靈光一閃,自言自語說道:「是啦!關鍵就在那一封密函上了。」

  韓士公道:「什麼?那封密函。」

  林寒青道:「不錯,天鶴上人肯於束手就縛,那密函定然有著甚大關係。」

  韓士公沉吟了一陣道:「這話倒是不錯,咱們只要能把天鶴上人身上藏的密函取到,那就不難瞭然其中的隱密了。」

  說話之間,已然走近茅屋。

  只見一個全身藍布褲褂,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垂手站在那茅屋前,冷冷的望了百毒仙子一眼,臉上肌肉顫動,充滿著激動、忿怒。

  百毒仙子微閉著雙目,看也未看那藍衣人一眼,四個小婢抬著軟榻,擦著那藍衣人身側而過,軟榻上蛇頭晃動,蛇信伸縮,幾乎碰在那藍衣人的臉上。

  但那藍衣人卻有著無比的鎮靜,對那些將要觸及在臉上的蛇信,竟然是視若無睹。

  他的目光,移注到緊隨在軟榻後面,天鶴上人的臉上,口齒啟動,但卻不聞聲息,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天鶴上人停下了腳步,望著那藍衣人微微一笑,道:「這一座茅屋,絆住了你的雙足,耗去了你數十年有用的歲月,此去茫茫無歸期,你們也可以離開這裡了。」

  那藍衣人黯然淚垂,緩緩應道:「吉人天相,此去定然無恙,崔亥當終身茅屋,等待主人歸來。」

  天鶴上人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筵,世界無長生的藥方,我此去,雖然未必定死,但亦將終老異地,埋骨他鄉,你們不用等我了。」

  崔亥屈膝拜伏於地,止不住雙目淚湧,急急說道:「崔亥只要有三寸氣在,決不坐視──」

  天鶴上人搖頭笑道:「此去本是我出於自願,豈可再移恨於人,你們不用妄生救我之念,招惹起一場武林紛爭,唉!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死亦何憾!」

  只聽軟榻上傳過百毒仙子冰冷的聲音,道:「快些走啦!」

  白奇虹雙目盡赤,應聲喝道:「金線蛇何足為恃,試試老夫劍鋒如何?」喝聲裡青虹暴閃,斜裡削了過來。

  他身法奇快,一閃而至,一片寒芒,籠罩住那金線蛇頭。

  忽見天鶴上人身軀一仰,疾快的閃避開去,飛起一腳,踢向白奇虹的小腹。

  白奇虹陡然一收疾衝的身子,退後五步,手橫短劍,激動的說道:「道兄當真要隨這妖女而去麼?」

  天鶴上人答非所問的說道:「天南二怪各負絕技,白兄妥善為應付,最好是婉轉說明事情經過,免得惹出一場殺劫──」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令媛才華絕世,可惜身患奇症,但願上天見憐,白兄早日尋得靈藥,使令媛玉體康復──」

  他仰天長嘆一聲,道:「目下江湖,亂象已蔚,駭浪驚舟,星火燎原,雖然不惜此行,但未必就能使亂源平息,令媛實此中舵手──」

  遙聞嬌聲傳來道:「伯伯慢行一步,姪女兒送行來了。」

  轉頭望去,只見一頂青色小轎,由二婢肩行疾來,眨眼之間,已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轎帘起處,走出一個身體嬌弱的白衣少女。

  明月高掛,華光似水,只見她手扶轎杆,緩步而行,衣袂和長髮齊飛,白衣若雪花一色,珊娜行來,弱不勝力。

  天鶴上人道:「山風強勁,賢姪女何苦多此一舉,不送也罷。」

  白衣女舉手扶住了身側一個青衣女的香肩,說道:「伯伯仁義胸懷,足可感動天地,侄女兒如能再活三年,當可親眼見武林中高人,盛迎伯伯歸來。」

  天鶴上人悽涼一笑,道:「祇怕此骨已難埋連雲廬上。」

  白衣女揮手笑道:「伯伯放心去吧!莫愁前路無知己,此去誰人不識君。」

  天鶴上人精神一振,仰天大笑道:「百年人生如一夢,但求此心共月明,賢姪女多多保重,我要去了。」

  放開大步,緊追那軟榻而去。

  白奇虹望著天鶴上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激動之情與時俱增,長嘯一聲,放步追去。

  忽聽那白衣女尖聲叫道:「爹爹!快請留步──」

  她身體衰弱,說話向來是有氣無力,這一聲尖叫,用了她全身的氣力,話未說完,突然連連咳嗽起來。

  白奇虹停下腳步,回身說道:「孩子,你該上轎去休息下了,夜寒風冷,你如何承受得住?」

  白衣女右手捧心,咳了兩聲,道:「您成全了伯伯吧!」

  白奇虹茫然說道:「孩子,你可知道你那天鶴師伯,到那裡去的麼?」

  白衣女道:「我知道,他要去斷腸谷,五毒宮──」

  白奇虹接道:「你可知道五毒宮是一個什麼去處?」

  白衣女道:「集天下毒物,人間之鬼域。」

  白奇虹嘆道:「孩子,你從未在江湖走動過,怎知這等隱密之事?」

  白衣女道:「女兒和天鶴師伯對奕,贏得他這場隱密──」忽然一皺眉頭,仰身向後栽去。

  站在一側的青衣小婢,伸手一把抱住了那白衣女,放入轎中,抬起青色小轎,匆匆向來路奔回。

  白奇虹長嘆一聲,緊追那青色小轎之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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