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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韓士公道:「兩人乘舟順江而下,投入那滔天波浪之中,別人自是無法看到他們搏鬥的情形,但那華衣少年自乘舟入江之後,即未再在江南道上出現過,有人說那畢衣少年被天鶴上人劈死劍下,棄死江中,也有人說那畢衣少年負傷逃走,傳說紛紛,莫衷一是,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就是那華衣少年,敗在了天鶴上人之手中,乃千真萬確之事,天鶴上人無恙出現,那華衣少年卻從此銷聲匿跡,未再出現江湖,天鶴上人的盛名。

  「也因此一戰而成名,但他卻在盛名初傳之時,就歸隱茅山連雲廬,閉門謝客,凡是慕名來訪之人,不論何等身份,一律擋駕不見。」

  林寒青問道:「難道這二十年來,就沒人見過那天鶴道長麼?」

  韓士公道:「容或有人見過,但江湖上卻沒有聽到傳聞,因此引起老夫的好奇之心。」

  寒月道:「你們和我同行,保證能見到天鶴道人就是。」一抖馬韁,當先向前衝去。

  三騎健馬,放轡急馳,得得蹄聲,劃破沉寂的靜夜。

  天亮時分,三人已趕了數十里的路程。

  官道上隱隱可見行人。

  寒月一勒韁繩,在官道旁一片雜林之中停了下來,說道:「我們吃點東西再走吧!」

  林寒青低首望了望扯去了一大片衣襟的長衫道:「咱們手帶鐵銬,身著破衫,形態這等狼狽,走在官道上,豈不惹人注目?」

  韓士公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怕的呢?」

  寒月微微一笑,道:「你亂髮蓬頭,生就一副叫花子的模樣,破衫芒履,極是相稱,自然不在乎了,人家林相公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穿著無襟之衣,帶著枷鎖手銬,看起來當然覺得難看了。」

  韓士公道:「哼!我們男子漢在江湖之上闖蕩,講究的是血性義氣,面貌的醜美,豈放在老夫的心上。」

  寒月嬌聲說道:「是啊!可是人家林相公,豈能和你一般的不知醜美?」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武林中人,尊敬的是仁俠英雄,老夫蓬髮芒履,足跡遍及大江南北,有誰瞧我不起啦!」

  林寒青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帶著手銬,穿著撕去了一片衣襟之衣衫,卻騎著長程健馬,走在路上,豈不驚世駭俗?」

  寒月笑道:「我倒有個法子。」

  林寒青道:「願聞高見?」

  寒月道:「咱們僱輛馬車趕路,你們坐在車中,別人自然是看不見了。」

  韓士公冷哼一聲,道:「老夫寧可在夜闌人靜之時趕路,也不坐車,那茅山距此,行程並不太遠,兼程趕路,兩個夜晚,就可趕到。」

  說話間,忽見迎面官道上,急馳來兩匹快馬,馬上端坐著兩個大漢,行近林邊,一勒奔馬,回頭打量了三人一陣,齊齊翻身下馬。

  左面一人,抱拳一揖,道:「那一位是林大俠?」

  林寒青一皺眉頭,正待開口,忽想天下姓林之人甚多那人即便叫出名字,未必定是招呼自己。

  只見右側大漢欠身說道:「三位之中,可有位林寒青林公子麼?」

  林寒青愕然應道:「在下便是,有何見教?」

  這大漢身穿錦衣,滿面虯鬚,身材雖極高大,口齒卻極清晰,當下躬身道:「小人們乃是『六星塘』門下弟子,奉我家少主人之命,前來尋訪林公子,送上趕製新衫兩套,望公子笑納。」

  正面的黃面大漢立刻自馬鞍旁取下一個直緞包袱,包袱裡是兩件嶄新的錦緞長衫,兩件披風,這大漢雙手送上衣衫,轉身道:「公子衣衫已殘破,此刻正好替換。」

  林寒青心頭大是感激,只覺那皇甫嵐,盛情的確可感,但他素來不喜多言,只是淡淡一笑,道:「貴管家還是將衣衫帶回去吧!」

  兩條大漢齊地呆了一呆,那黃面大漢吶吶位。「公──公子怎地不願接下?」

  林寒青道:「在下枷鎖在身,雙手難展,如何替換衣衫?」

  虯鬚大漢恍然笑道:「我家公子也曾想到了這裡,是以特命小人將敝堂鎮堂的『三寶刃』其中之一帶來為公子脫困。」

  語聲之中,他已從身懷裡取出一柄長約尺許的短劍,綠鯊皮鞘,黃金吞口,裝飾得極為華麗。

  虯鬚大漢右手持鞘,左手持柄,只聽「嗆嘟」一聲,寶劍出鞘,果然晶瑩有如秋水。

  林寒青不禁脫口讚道:「好劍,好劍──」

  虯鬚大漢笑道。「敝堂老主人精於冶鐵,可說得上是海內第一鑄劍名家,但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也不過只鑄成這同樣的三柄短劍而已。」

  韓士公突然插口道:「你們將如此名劍帶在身上,可要小心些了。」

  虯鬚大漢笑道:「武林中祇怕還未見有人敢輕易來動『六星塘』之物的,何況,我家少主人吩咐小人,務必要將這柄劍送給林公子,我家少主人還說,這正是紅粉贈佳人,寶劍贈俠士之意。」

  林寒青正色道:「如此貴重之物,在下萬萬不能接受,相煩貴管家為我們削斷枷鎖,還是將劍帶回去上覆公子,盛情在下心領了。」

  他似是極少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言語,話說完了,立刻閉緊雙脣。

  虯鬚大漢躬身道:「此劍乃敝塘少主人的真心相送,林公子若不肯笑納,教小人們如何回去向敝塘少主人交待回話?」

  那黃面大漢也在一旁苦苦相勸,但饒是他兩人口舌如簧,林寒青只是默然搖頭,不肯接受,連話都不再說一句。

  韓士公皺眉道:「你兩人還是少說些吧!他這人的脾氣,若是不肯接受此劍,你兩人便是殺了他,他也是不肯接受的。」

  寒月輕輕一笑,道:「你倒是林公子的知己。」

  韓士公瞪起眼睛,道:「你少管閒事。」轉向大漢道:「快拿劍來,將這撈什子的鐵鍊斷去吧!」

  虯鬚大漢長嘆一聲,神色似乎十分失望,持劍走到林寒青面前。

  林寒青笑道:「你該先為韓老前輩斷枷才是。」

  虯鬚大漢躬身應了,又轉向韓士公,道:「老俠請恕罪,小人要無禮動手了。」

  韓士公大聲道:「少廢話,快動手。」

  虯鬚大漢振起手腕,短劍穿入了韓士公身前、背後所繞的枷鎖之中,吐氣開聲,引劍外削那精鋼製成的枷鎖,果然應手而斷。

  韓士公胸膛一挺,仰天長笑道:「好劍,好劍,果然是好劍。」

  伸出雙手,道:「這裡還有一條。」

  虯鬚大漢只見鎖住他雙手的鐵鍊,遠比繞身枷鎖要細的多,當下後退一步,微笑道:「老前輩請留心了。」展劍揮去,光如匹練。

  只聽「噹」的一聲清鳴,有如雙劍相擊的震耳龍吟之聲,歷久不絕。

  虯鬚大漢掌中之劍,劍光竟被震得跳起三尺,但韓士公腕間的鐵鍊,卻仍是絲毫無損。

  黃面大漢變色道:「這鐵鍊怎的如此堅韌,連這無堅不摧的『參商劍』都斬它不斷?」

  韓士公更已揮舞手臂,破口大罵起來,道:「來,再試它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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