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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谷寒香哂然道:「這也是個辦法,天下無難事,祇怕有心人,可有誰找到了什麼?」

  酆秋道:「約莫十餘年前,這尋寶之熱,已是漸趨消沉,突然江湖之上,又有傳言,說是有人在中孚山內,找到了一柄『寒犀刀』──」

  谷寒香秀眉一軒,插口問道:「寒犀刀?名稱因何而來?」

  酆秋道:「人云亦云,不知誰見過這東西,也無人道得出名稱的由來,據說此刀長約五寸,通體為黑,非金非石,任何寶刀寶劍觸上就折,因此之故,人們便將『寒犀刀』與『問心子』聯想在一起,但是天池老怪已不在長白,那獲得『寒犀刀』的人,也不知落在何處。」

  谷寒香笑道:「這倒是有點意思,得到『問心子』的人,勢必要追尋『寒犀刀』的下落,『寒犀刀』的得主,也就奇貨可居了。」

  酆秋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咧口一笑,道:「你究竟是得到了『問心子』,還是獲得了『寒犀刀』?如果兩者兼得,就不必為報仇的事發愁,若是僅得其一,可要留心自己的性命。」

  谷寒香冷冷一哼,問道:「龐士沖的模樣和武功,你是否講得出來?天池老怪,想必是他的外號了。」

  酆秋見她聲色突冷,不由自主的心下一寒,道:「天池老怪四字,是恨他的人隨口呼喚的,這人容貌武功,都難找出特徵,不過從來不用兵刃,人也正邪難辨,行事難測。」

  谷寒香暗暗忖道:「如此說來,那無名老叟就是龐士沖了,然而『問心子』怎會轉入大哥手內?天覺和尚所持的如果是『寒犀刀』的話,怎麼只剩下半截,另外一半又在何人手中呢?」

  她疑念重重,但知要想明白其中的真相,非得當面詢問兩人不可,沉思半刻,端起那碗「向心露」立身起來,朝酆秋走去。

  剎那間,酆秋面色如土,嘴角抽搐不已,憤怒,恐懼,怨毒,祈憐,混雜不清,卻又極力壓抑,不敢表露出來,致將一張面孔扭曲得難看之極。

  谷寒香漠然無動,走到他的身前,冷冰冰地道:「你放心,只要谷寒香不遭意外,決不令你先喪性命,你能一靈不昧,勇往直前,也可早日挽回前愆。」說罷左手倏伸,捏開他的牙關,右手一傾,將「向心露」灌了下去。

  這「向心露」端的駭人,酆秋連挨兩記「黑煞掌」也能挺住,半碗藥酒下肚,眼皮頓時垂落,轉瞬之間,面泛青紫,人事不知。

  谷寒香讓他臥倒地上,玉掌連揮,解下他的各處穴道,猶豫片刻,忽然翻開自己的衣囊,將手伸了進去。

  原來獨眼怪人佟公常的武功路子,是修煉與藥物並進,谷寒香將他刺殺後,把他的兩冊秘籍,連同各種已煉成的藥物,全部取到了手中,她鑒於佟公常身受之慘,只揀秘籍所載的正途方式練武,卻不服用任何藥物。

  這次離開「萬花宮」時,她將可能用到的藥物,俱都帶了少許,其中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有殺人害命的妙藥,她救鍾一豪,巴天義和時寅三人,用的乃是不同的藥丸,其中效用有別,外表看來,卻是極難找出差異。

  此時,她伸手囊中摸來摸去,最後取出一個小小的火紅葫蘆,傾了一粒金黃色的藥丸,塞入了酆秋口內,然後坐上蒲團,閉目練起功來。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酆秋突地悶聲一嘯,由地上挺身而起,驚惶四顧,似欲奪門逃遁。

  谷寒香已有對付張敬安的經驗,這時妙目一睜,大袖一拂,將身旁的一個蒲團斜斜推出數尺,口中峻聲道:「坐下!」

  酆秋聞得喝聲,渾身一震,轉眼望住谷寒香,神色之間,張惶失措,茫然若失。

  谷寒香目光如電,緊盯注他的雙眼,僵持了一盞茶的時光,酆秋繚亂的眼神逐漸聚攏,露出一股柔和依慕的情意,彷彿認出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似的。

  又待一刻,谷寒香一指蒲團,道:「坐下。」

  酆秋愕了一愕,終於依言坐了下來,谷寒香不再理他,雙目一垂,重又練起功來,酆秋望了半晌,也將雙目一閉。

  凌晨之際,谷寒香起身走出密室,酆秋也跟了出去,谷寒香知道,要使他熟悉自己的命令和心意,必須一點一滴的訓練,因而捺著性子,口講指劃,對他慢慢地指使。

  菁姑與苑姑二人,業已連夜趕工,縫製了一襲黑色錦緞的寬袍,和一個頗為精巧的頭罩,命酆秋更衣倒還容易,命他帶上頭罩而不取下,那可是費盡了心力,谷寒香親自為他帶上,使盡威風,才令他不再取下。

  梳洗用飯之後,谷寒香命人將麥小明傳了進來,交了幾頁劍譜與他,命他暗自勤習,並叫他將張敬安帶在身旁,兩人住在一起,一夜工夫,麥小明對於酆秋之事,也不再放在心上,只是對她將要帶著酆秋單獨出門的事,有點不大高興。

  麥小明走後,谷寒香又將余亦樂傳入後寨,問明了苗素蘭與翎兒等的去處,吩咐完應辦的事宜,然後命他傳命谷中群豪,晌午時集合中寨待宴。

  麥小明走後,谷寒香登上了一部特為她製備的長行馬車,由一個谷中弟子執轡,渾身是黑,僅露手眼在外的酆秋,高踞在車座之上。

  群豪直送至谷口,沒有人確知她此行的目的,但都隱隱猜到,她這次出門,多半與三妙書生的遺珍有關。

  車行轤轤,一路無話,這日黃昏時分,谷寒香入了裕州城內。

  投店之後,谷寒香吩咐那趕車的道:「你去踩探一下,看看范玉昆家住何處,豫南范銅山的名氣頗大,知道他家的人定然不少,注意不可洩露了行藏,不可引鬼上門。」

  這趕車的名叫三眼鵰章恩,原是鍾一豪的舊屬,為人精明幹練,辦事極為得力,余亦樂特為選拔出來,令他隨轅聽差。

  三眼鵰章恩領命出門,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轉回店內,向谷寒香稟報導:「范家莊在城南偏西五六里處,小人在莊外守了一會,發覺莊內戒備森嚴,如臨大敵,天黑之後,莊內出來了兩個佩劍的道人,繞城而過,似欲北上。」

  谷寒香暗暗忖道:「裕州離武當山已近,那青陽回山報信之後,武當派定然有人下來,計算日程,早該到了此地。」

  轉念之下,朝三眼鵰章恩道:「你吃過飯後,再到他們莊外去守望,不可逼得太近,三更之際,我自會找去。」

  三眼鵰章恩恭喏一聲,行禮告退,谷寒香瞥了呆坐門邊的酆秋一眼,吹滅油燈靜坐用功。

  二更過後,谷寒香起身下床,酆秋似是知道她有事出門,也由椅中站起,谷寒香任他跟著,徑自走到庭院之內,縱身上屋,直往南門奔去。

  出城之後,向西南奔了五六里路,發覺前面極大一片莊院,眺臺高聳,護莊河寬達兩丈,氣勢雄偉異常。

  三眼鵰章恩忽由路旁一叢矮樹後奔了出來,朝谷寒香悄聲道:「啟稟夫人,剛剛有一人潛入了莊內,瞧那身法之快,實為小人──」

  谷寒香暗暗忖道:「此處離護莊河尚有二三十丈距離,什麼人恁快的身法,能夠一晃而入!」

  思忖中,忽見酆秋猛一轉面,目射精芒,往裕州方向望去。

  谷寒香暗想道,莫非是有人來了,將手一揮,當先隱入了一叢灌木之後。

  三人才將身形隱住,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入了耳際,接著衣襟風響,五條人影先後馳到了當地。

  谷寒香秀眉一翹,暗暗忖道:「這兩個老魔怎會走在一起!」

  原來當先馳到之人,是個醜怪無比的老者,此人一張臉一半紅,一半白,紅的鮮麗奪目,白的毫無血色,谷寒香目光銳利,雖在黑夜之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此人乃是毒火成全,他天生異相,谷寒香聽人講過,因而入眼便能憶起。

  隨在毒火成全之後的是陰手一魔,他鬚髮散亂,一雙袍袖被齊肘撕脫,狼狽之狀,令人發笑,這兩人身後,隨著三個中年大漢,聲法快捷,一望而知,都是一流身手。

  這五人到後不久,俱都悄然立定,似是等待毒火成全的命下。

  忽見一個年約五旬,打扮得非僧非道的男子越眾向前,朝毒火成全微一拱手道:「晚輩已將豫南道上的綠林兄弟全部調集到此,只等老前輩下令,即可動手行事。」

  毒火成全低聲一笑,道:「想不到那丫頭的字號如此響亮,一塊令符,即能號令江北。」他微微一頓,轉眼望著陰手一魔,笑道:「道兄見過那個丫頭,兄弟有點不信,她就真如傳言的那般美艷?」

  陰手一魔冷冷地道:「美艷倒在其次,心狠手辣,卻是勝過傳言十倍,如果成兄遇上了她,最好是多加小心,尤其口頭上須得謹慎。」

  毒火成全拂鬚一笑,道:「道兄真是一遭經蛇咬,十年怕井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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