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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谷寒香秀目凝光,轉向一叟二奇與鍾一豪等望了一眼,有意慰勉幾句,忽感到疲倦不堪,似欲病倒,祇得將手一擺,道:「諸位連日勞累,今晚早早歇息吧。」

  經此一戰,群豪對她的霹靂手段,認識得更為清楚,一見她有意離去,不覺齊齊躬身行禮,誠正之色,表露無遺。

  谷寒香朝那苑姑望了一眼,一指癱倒地上的酆秋,然後往門外走去,苑姑急忙提起酆秋,隨在她的身後,群豪一直將她送出中寨,始才各自散去。

  回至後寨,谷寒香轉身一望,果然見張敬安躡手躡足,尾隨在菁苑二婢之後。

  她暗暗一嘆,手指寨門右側的一座屋子,說道:「你就住在此處,不要老跟著我了。」

  張敬安似懂非懂,愣了半晌,當真立在那裡不走。

  谷寒香轉身回到居處,命苑姑將酆秋放到密室之內,說道:「準備一碗酒,一杯涼水,然後依照酆秋的身材,縫製一襲黑色的寬袍,一個黑色的頭罩,手眼露在外面,其餘的皆以袍服裹住。」

  菁姑和苑姑點頭應諾,一人估料酆秋的身材,一人去倒來一碗醇酒和一杯清水,然後雙雙退出了室外,

  谷寒香閉上密室的門戶,凝神傾聽半晌,確定四外沒有動靜之後,始才解下衣帶,敞開羅袖,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原來她的胸上,貼肉掛著一個小小的絲囊,只見她緩緩地拆開,由其中取出一粒龍眼大小,銀光燦爛的圓球。

  這圓圓的銀球之上,彫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栩栩如生,似欲離球飛起。

  她喃喃自語道:「『問心子』──『問心子』,秘密在球心之內,那是再無疑義的了──」

  倏地,兩行清淚,順著她美麗的面頰流了下來。

  這粒「問心子」,乃是她由胡柏齡的遺體上取到,在她的心目中,這是胡柏齡的遺物,也是胡柏齡遺留給她唯一的東西,睹物思人,不覺淚下霑襟。

  她暗暗忖道:「這麼一粒銀珠,豈有寶刀寶劍無法剖開之理?何況這條飛龍,明明是人工彫刻的──」

  轉念之下,不禁暗將功力凝注指端,以指甲向銀球上劃去,直至手指生痛,那銀球依然絲毫無損。

  要知她指上的功力非同小可,較之寶刀寶劍,亦所差無幾,這「問心子」縱是純金所鑄,她的指甲劃上,也能刻下一道深痕,但這銀球卻一絲無損,其堅硬的程度,自非鋼鐵可比,更非什麼銀質可及了。

  她再無疑義,閃身到兵器架前,抽出一口寶劍,將那「問心子」

  置於架上,手起劍落,向「問心子」劈下,只聽「鏘」的一聲響,寶劍反而彈起,「問心子」也跳起一尺來高。

  她勿須察看,即知「問心子」無恙,寶劍則已傷損。

  原來這口劍,乃是豫南范家之物,斬金削玉,吹毛立斷,范銅山仗以行道,搏了個神劍之號,身死之後,寶劍傳入范玉昆手內,牧虎岡一戰,范玉昆和白陽道長同時受傷遭擒,兩人的寶劍,俱被宋天鐸拾到手中,後來范玉昆雖然獲釋,宋天鐸既不交出,范玉昆也無顏索取,因而被帶回了「迷蹤谷」內。

  谷寒香秀目一抬,朝白陽那柄寶劍望了一眼,情知多試無益,喟然一嘆,將那「問心子」收入絲囊,整好衣衫,轉向臥倒地面,人事不省的酆秋走去。

  她暗暗忖道:常言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三妙書生既能製出『問心子』這種東西,就一定遺有剖開『問心子』的物件,何況他在其上刻了一條飛龍,豈非昭告世人,『問心子』雖硬,必受一物所剋,只是須得雙寶合壁,始能取到他的遺珍罷了。

  突地,她芳心一震,暗暗叫道:「天覺和尚以寶換人,宣稱那截牛角小刀無堅不摧,嘿嘿!這兩件東西必有關連,老禿驢必是有心人,知道『問心子』在我身上!」

  轉念畢,捏開酆秋的牙關,將一包藥灌入他的口內,接著掏出那個緊口玉瓶,傾出一粒「向心露」的藥丸,投入酒碗之內。

  良久之後,酆秋雙目一睜,凝望谷寒香一眼,接著雙睛轉動,瞥視周圍的景況。

  谷寒香見他連受重創之餘,雙眼開合之間,仍然是精光逼射,熠熠奪人,芳心之內,也不禁暗暗震動。

  寂靜了片刻,谷寒香突然冷冷地道:「酆秋,你積惡如山,我谷寒香也算得凶殘成性,如今我與你約法三章,你仔細聽著。」

  酆秋雙眼一睜,冷峭如刀,默然朝她望來。

  谷寒香漠然道:「第一,我谷寒香自己不怕死,以己喻人,世間不怕死的諒必不少,因而我不會輕於殺你。」

  酆秋目光一閃,似欲講話,旋又忍下去。

  谷寒香道:「你須謹記,不可以言語傷我,否則我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頓了一頓,接道:「其次,你須有問必答,能講實話,對你只有好處;最後一點,我大哥因你而死,但非死在你的手內,我不殺你,但須假你之手報仇,何日大功告成,我谷寒香何日離開人世,到時也還你本來面目。」

  這一段話,她講得平靜異常,但是言語之間,冷酷嚴峻,句句如刀似箭,直入酆秋心內。

  酆秋雙眉一聳,一瞥她身畔的酒碗,看那碗中的液體濃黑如墨,閉目想了一想,旋即睜眼問道:「那碗中的藥物,是否陰手一魔所煉的『向心露』?」

  谷寒香將頭一點,淡然道:「那是為你準備的,諒你也猜想得到,其實人生在世,苦多於樂,能過一段迷失本性,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未嘗不是賞心的樂事。」

  她傷心人別有懷抱,這種說法,本是由衷之言,酆秋與她非是一人,這種話如何聽得入耳,忍了又忍,終於開口道:「無論如何,老夫終是你的長輩,你用這種手段對付老夫,只恐柏齡九泉之下不安。」

  谷寒香陰沉沉一笑,道:「我大哥的心意,你不會較我更為清楚。」

  她沉思半晌,接道:「你想想看,你怎會落入我的手內?」

  酆秋雙目凝光,在她臉上痴痴地望了片刻,喟然道:「怪老夫貪慕你的美色,失了機心,以致落入你的圈套。」

  他浩嘆一聲,接著道:「你若賜老夫一死,老夫倒是感激不盡。」

  谷寒香搖了搖頭,道:「世人爭名逐利,貪色縱慾,惟其本是禽獸,才想成佛仙,或成聖賢,長幼的話,你再也休提,是生是死,我自有計較。」

  酆秋怔了一怔,道:「你憤世嫉俗──」

  谷寒香將手一擺,冷森森地道:「多說無益,谷寒香絕非言語所能打動,我問你,『問心子』既落龐士沖手內,其後如何?」

  酆秋似知求告無益,卻也不敢以言語洩憤,沉吟俄頃,道:「龐士沖雖然少在中原走動,但其武功之高,中土實少其敵,他奪得『問心子』後,立即遁回長白,既然幾個名震當世的人物,都敗在他手內,餘者碌碌,自然更不敢找他,何況誰都知道,縱能將『問心子』奪到手中,也無法將其剖開,獲知其中的隱秘。」

  他微一停頓,接道:「三妙書生武功醫道久享盛譽,何況他壽長百齡,臨死還是中年模樣,因而人人都想,他定有拳經劍譜,和什麼靈丹妙藥之類的東西遺下,人們奪不到『問心子』,乾脆直接去找他遺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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