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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柏齡轉臉望著嬌妻笑道:「一路之上,你都抱著孩子趕路,想來定已十分勞累,讓我替你抱抱,你去休息一下。」

  谷寒香本待拒絕,但見丈夫眼光之中,無限憐惜情意,心中暗自想道:「我如不答應他,祇怕要惹他氣──」她乃天性溫柔和婉之人,對待丈夫用情,更是深重無比,一和丈夫眼光相觸,竟自難以出口拒絕,緩緩的把孩子交到丈夫手中,微微一笑,說道:「我一點也不覺著疲倦,但你要我休息,我如不聽,你心中定然感到難過。」

  胡柏齡笑道:「因擔心孩子傷勢,全副精神,貫注在他的身上,人雖疲倦,但你並不覺得,如若再過幾日,待精神支持不住時,病倒了怎麼辦?」

  谷寒香笑道:「大哥這般憐我惜我──」忽然想到身側站著江北五龍,粉面一紅,倏然住口。

  他們數年以來,大都生活在深山僻靜之處,形影不離。從沒有第三個人和他們走在一起,彼此之間,情愛深重,行動說話,亦無避忌,此刻驟然有江北五龍加入其間,一時間極難適應。

  谷寒香一面緩步而行,一面流目打量石洞景物。

  這座石洞大約三間房子大小,中間有一道天然突岩,剛好把石洞分隔為二,谷寒香緩步向裡面一間走去。

  胡柏齡望了江北五龍一眼,道:「諸位也請坐下休息一下吧。」

  當先依壁而坐,閉目運氣調息。

  他內功精湛,略一運息,立時由丹田之中,泛上來一股熱氣,循經走脈,運行到四肢之上,緩緩把孩子放在地上,雙手不停地在孩子身上推拿。

  那孩子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瞧著他,嘴角間慢慢流現出微微的笑意,似乎胡柏齡的推拿之術,使他感到很大的舒適,連日來的痛苦神情,一掃而光,慢慢的閉上眼睛,沉沉的熟睡過去。

  胡柏齡停下雙手,低頭望著橫臥在地上的孩子,心中泛起了無比的煩憂,他深諳醫道,已瞧出孩子難再拖過七日,眼下唯一能夠救他的辦法,就是自己拼耗元氣,打通他全身經脈,促使他氣血流暢,使他機能逐漸消失的六腑,恢復功能,但這樣必然會使自己本身元氣大耗,對來日寒碧崖比武之爭,影響非淺。

  但他已從嬌妻的憐惜神色之中,看出這孩子對她是那樣重要,如果孩子一旦離開塵寰而去,必將大創愛妻芳心──

  靜臥在地上孩子的微笑,流現出一片天真無邪,他看在眼裡,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輕輕的嘆息一聲,茫然不知所從。

  他曾經親手毀滅過千百條生命,但當面對一個垂死的孩子時,卻有著手足無措的感覺,這正是人性中善良和殘酷的分界,限界是那麼微妙。他臉上一片茫然,呆呆出神,腦際中一直在盤旋著該不該救活這垂死的生命。

  忽聽裡面石室中,飄傳出來谷寒香嬌甜的聲音,道:「大哥,你也該好好的休息了,抱著孩子,定然休息不好,把孩子送給我來抱,好麼?」

  這清脆嬌柔聲音,卻如晴天暴起的霹靂一般,使他的心弦震蕩,也使他茫然無措的神態,為之一清。

  他轉眼掃掠了江北五龍一眼,只見五人中只餘下三人靜坐室中,六道眼神,齊齊投注在他的身上。

  數年前的往事,閃電般重現腦際,那時,他只要一住下來,江北五龍中總要派出兩人,替他守衛值夜,五人輪流擔值,從未間斷,如今事隔數年,難得他們還是這般忠於自己。

  心中回憶著昔年往事,口中卻答著谷寒香的問話,道:「孩子睡得很好,別把他吵醒了,你好好的休息吧!」伸出右手輕輕一揮,留在室中的三龍,一齊站起身子,悄然退了出去。

  他望著地上的孩子,微微一笑,暗提丹田真氣,左手輕按在頂門「天靈穴」上,暗運內勁,逼出真氣,循著孩子「天靈穴」直攻體內。

  要知一個毫無武功基礎的孩子,不能運氣和那攻入體內的真氣呼應,全要憑仗胡柏齡本身精湛的內功,逼出真氣,穿經走脈,帶動他氣血運轉,促使他心臟機能恢復功用,孩子雖然獲益甚大,但胡柏齡卻要大耗元氣。

  片刻之後,他頭上的汗水,已似水澆一般,滾滾而下,饒是他內功精湛,也無法承受這等真氣太耗消之苦,但既一出手,在未打通孩子全身經脈之前,無法住手,一刻停息,即將前功盡棄,祇得勉力苦撐,強逞內勁,源源不絕的逼出丹田真氣。

  忽覺幽香撲鼻,一方柔軟的絹帕,輕輕的拂著他頭上汗水,耳際間同時響起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大哥為了使我快樂,不惜這等耗消元氣,祇怕對北嶽比武之爭──」

  胡柏齡運氣正值緊要關頭,不敢分散精神,頭也不抬的答了一句道:「不要緊。」

  忽聽孩子叫道:「媽媽,我要喝水。」

  胡柏齡忽然收回按在孩子「天靈穴」上的左手,長長喘息一聲,側臉望著谷寒香,道:「他因流血過多,幾日來又被我帶著奔走,未能好好休息,早已油盡燈乾,命懸旦夕之間──」

  谷寒香道:「大哥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緩舉皓腕,輕揮羅帕,又擦去他臉上汗水。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我見你對孩子情愛甚重,如果把此事據實相告,怕你聽了傷心。」

  谷寒香站起身子,笑道:「我去給孩子倒杯水來。」

  胡柏齡點頭微笑,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他強行運勁迫出真氣,精神耗損極大,這一運氣調息,立時覺出不對,好不容易才把真氣調勻,運行全身,衝上十二重樓,漸入物我兩忘之境。

  待他運功清醒,天色已然入夜,睜眼看去,只見谷寒香懷抱孩子,滿臉憂鬱之色,坐在對面,一見胡柏齡清醒過來,急道:「唉,大哥平日運氣調息,至多不過一個時辰就可醒了過來,怎麼這一次運氣調息,用了這樣長的時間呢?」

  胡柏齡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替孩子打通經脈之時,耗損真氣過多,是以這次調息的時間較長。」心頭卻是暗生凜駭,默算相距比武日期,除了今夜尚餘四天時間,自己耗損真氣卻無法在四日之中調息復元。

  谷寒香道:「寒碧崖比武之爭,轉眼即到,我怕你──」

  胡柏齡哈哈一笑,挺身躍起,道:「你看我不是完全復元了麼?」

  回頭望去,只見江北五龍中的飛天龍何宗輝,多爪龍李杰,噴火龍劉震,並齊站在石室外面,不敢進來。

  胡柏齡瞧了三人一眼,笑道:「你們怎麼不進來,姜錢二位賢弟那裡去了?」

  飛天龍何宗輝,道:「姜錢二人現在谷口──」說話之間,人已跨入石室。

  多爪龍李杰,噴火龍劉震,緊隨飛天龍何宗輝身後而入。

  胡柏齡搖搖頭笑道:「去請他們回來吧!」一語甫落,忽聞風聲颯然,出雲龍姜宏疾服勁裝,飄然踏入石室,口中微作喘息,顯然,他是急奔而來。胡柏齡微微一皺眉頭,問道:「出了事麼?」

  姜宏道:「谷外來了七八個人──」

  胡柏齡接道:「不要管他們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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