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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皇甫嵐呆呆的望著林寒青緩緩說道:「兄弟,你變了,而且變得很多。」

  林寒青道:「也許是我變了,但就小弟而言,我只是對江湖的人人事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欲想真正造福武林,必得要別走途徑,單單著眼於名位之上,於事何補?」

  皇甫嵐道:「兄弟息隱之心如此堅決,小兄也不便再勸你了。」

  林寒青道:「小弟並無息隱山林之念,只是感到那些虛名列位之爭,不但無補大局,而且是徒增紛擾,小弟要──」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皇甫嵐也不追問,抱拳說道:「小兄為家父遣派,身負重命,不能多停,就此別過了。」

  林寒青道:「請恕小弟不送。」

  皇甫嵐一躍上馬,回頭說道:「兄弟,咱們何年何日重相見。」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來年中秋節,兄弟在武昌黃鶴樓頭候駕。」

  皇甫嵐道:「好!由晨至暮,不見不散。」帶轉馬頭,急奔而去。

  林寒青直待皇甫嵐的背影,消失不見,轉臉望著湖面上一艘漁舟,舉手招動。

  那漁舟眼看有人招呼,立時駛了過來。

  直待駛近丈餘,才瞧出林寒青那張五顏六色的怪臉,驚呼一聲,掉舟而去。

  林寒青一提真氣,突然疾飛而起,躍上魚舟,操舟者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者,眼看林寒青一躍丈餘,登上漁船,心更是害怕,急急說道:「大爺,小老兒打魚渡日,生活困苦──」

  林寒青探手入懷,摸出了一錠黃金,遞了過去,道:「老丈不要害怕,在下並非強盜。」

  那漁人看那一錠黃金,至少在五兩以上,直瞧得眼睛發直,卻不敢伸手去接,口中連連說道:「大爺有事,儘管吩咐,你老的錢,小老兒如何敢收。」

  林寒青看他垂涎之相,不禁一笑,放下手中黃金,說:「你送我到西洞庭山去,這錠黃金,就作渡費之資,我去艙中休息一會,到了洞庭山叫我一聲。」言罷入艙而去,閉目靜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艙外響起那老者的聲音,道:「大爺,西庭山到了。」

  林寒青站在船頭,指示那操舟老人,行到水道口處,提氣叫道:「有人在麼?」聲音聽來不大,但卻傳播甚遠。

  片刻工夫,水道石岩後,轉出來一身青衣的香菊,只見她愁眉苦臉,一片哀傷,看到林寒青後,突然面現喜色,道:「林相公麼?」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香菊急急說道:「林相公來得正好,快些上來。」

  林寒青回顧那漁人一眼,道:「你離開此地之後,不許談起到此之事。」縱身一躍,離舟登岸。

  香菊急步迎了上來,道:「姑娘剛剛還在叫你的名字,天可憐你總算及時趕到了。相公去後不久,姑娘就自行出了密室,聽說相公被那西門玉霜擄去,一慟而絕,我和素梅姊姊,只嚇的驚魂離體,推穴哭叫,忙的一團糟。總算把姑娘給叫了回來。」林寒青黯然說道:「姑娘現在何處?」

  香菊道:「在那樓上閨房之中。」牽著林寒青的衣袖,放腿奔廳,兩人直上二樓,進入了白惜香的閨房。

  只見素梅跪在榻前,雙手握著白惜香右掌,伏榻抵哭。香菊怔了一怔,道:「素梅姊姊,姑娘她──」

  素梅抬起眼來,望了香菊、林寒青一眼,道:「她──她──她──」如鯁在喉,她了半天,她不出個所以然來。

  香菊眨動著大眼睛,淚水如泉,湧了兩腮,一字一句的說道:「姑娘可是已絕了──氣?」

  素梅道:「姑娘不成了。」

  香菊尖聲叫道:「真的麼?」縱身一躍,直向榻上撲去。

  林寒青右手一伸,攔住了香菊的身軀,道:「不可自亂章法,她身軀虛弱,縱然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你這一撞,何況她病的如此沉重。」

  在這等緊要當兒,就看出男女之別,林寒青心中雖然也悲苦萬分,但卻仍能保持鎮靜。

  香菊怔了一怔,道:「林相公說的是。」

  林寒青緩步行近榻前,低頭看去,只見白惜香臉上一片蒼白,雙目緊閉,鼻息已絕。

  只聽素梅黯然說道:「林相公,姑娘的鼻息,已然停了有半炷香的工夫了。」

  林寒青輕輕揭開白惜香身上覆蓋的絲絨錦被,伸出手去。按在白惜香的前胸之處,只覺她內臟仍然有著輕微的跳動。

  林寒青略一沉吟,回顧了素梅和香菊一眼,說道:「白姑娘目前病勢,已到十分險惡境界,眼下只有採用緊急辦法一試了。」

  素梅道:「什麼緊急辦法?」

  林寒青道:「我要以內力催動她身上的行血,帶動心臟,使她緩過一口氣。」

  香菊急急接道:「那很好啊!」林寒青道:「但在下事先必得說明,白姑娘此刻只算是半死狀態,隨時可能完全死去,也可延續很久,如是依照在下的辦法,或許可能會清醒過來。但亦可能立刻心脈靜止,完全死去。」

  素梅道:「這生死的機會,大小如何?」

  林寒青道:「應該是五十對五十,生死各佔一半。」

  素梅做一沉思,道:「好,林相公請動手吧,我已存了以身殉主之心,姑娘氣息一絕,林相公請帶香菊妹妹,離開此地,我要發動機關,封閉埋花居,然後把姑娘屍體運入山腹密室中,由我長伴她身側。」

  香菊流淚接道:「我不走,我也要留在這裡長陪姑娘陰靈。」

  林寒青道:「兩位不要為此爭執,吉人天相,也許白姑娘,可以清醒過來。」左手托起白惜香的身軀,右手一掌,按在白惜香的命門穴上。

  只見白惜香那瘦小的身體,突然一陣抖動,啟開櫻脣,吐出了一口濃痰。林寒青正好轉過臉來,查看她鼻息是否已恢復,那口濃痰,正好吐在林寒青的臉上。

  這時,他正在全力施為,以內功迫行白惜香身上行血,雙手並用,無暇拭去,任由濃痰由臉上緩緩流入了口中。白惜香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看到林寒青面頰上唾液緩緩流入口中,仍然不知,忍不住微微一笑。

  素梅、香菊,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白惜香的臉上,看到她展露的笑容,喜極而叫:「姑娘醒過來了。」

  林寒青長長吁一口氣,緩緩放開按在「命門穴」上的右手,道:「幸未辱命。」

  白惜香突然伸出手來,拭去了林寒青臉上的濃痰。道:「你回來了。」

  林寒青道:「回來啦。」

  白惜香從枕下摸出一枚金針,刺入自己身上穴道,登時精神大振,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片瑰紅之色,道:「西門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你身體如此虛弱,元氣大傷。怎的還用金針過穴之法,激發生命的潛力,豈不是飲鴆止渴?」

  白惜香道:「告訴我是不是西門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說來話長──」

  白惜香道:「不要緊,我不難耐心的聽下去。」

  林寒青只好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白惜香果然是很用心的聽他說完經過,才微微一笑:「李中慧情場失意,把心意轉注到名利之上了。」

  林寒青道:「難道她是有意放走了西門玉霜麼?」

  白惜香道:「如是西門玉霜死了,那李中慧沒有了敵手。要想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豈是容易的事?」

  林寒青道:「這麼說來,那西門玉霜說的是一點不錯,唉,看將起來──」突然住口不語。

  白惜香道:「看將起來,這人世之間,竟是沒有一個可信可靠之人,是麼?」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一個人如想擺脫名位糾纏,竟然是如此的不易。那大俠周簧,身受武林同道敬重,實非易事了。」

  白惜香笑道:「不錯,一個人如果不存私心,談何容易?李中慧放過西門玉霜,卻要借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後,以盟主身份,號令天下武林,和西門玉霜爭霸於江湖之上。不知要用多少武林高手的性命、鮮血來補償她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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