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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左少白道:「晚輩是一番好意,老前輩不肯答應,那也是沒法的事。」

  向敖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孩子,你如能在心中罵我幾句,那就更好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請恕晚輩庸愚,不解老前輩言中禪機?」只覺腿上一鬆,那纏在腿上之物,似是突然消失。

  向敖道:「那姬老兒要你來此,就沒有告訴你老夫只有一刀麼?」

  左少白道:「雖只一刀,但卻世無匹敵!」

  向敖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也敢替老夫戴起高帽子來了,哼!哼!需知老夫和那姬老兒不同,不吃這個!」

  他口中雖是責怪,但心中卻是十分歡喜,輕輕咳了兩聲,接道:「世間武功,深遠博大,但卻從未有過只一招,能使天下傾服,姬老兒一代絕才,老夫比他不上,他能創出九招劍式,老夫卻只能創出一招。」

  左少白接道:「姬老前輩曾告訴過晚輩,老前輩那一招刀法,已然冠絕天下,無人能夠抗拒,用不著第二招了。」

  向敖道:「王劍、霸刀,各擅勝場,彼此雖有較量之心,但誰也不敢冒險一試。我們並立江湖,齊名武林,彼此也不知是友是敵?仇視了數十年,也相交了數十年,除了比試武功之外,老夫不讓他再有專美之事,他也不肯讓老夫有掩過他的美譽,我們就這樣在江湖並名而立,但卻又相互躲避著不肯見面。姬老兒劍下無絕學,老夫的刀下無生機。」

  左少白道:「姬老前輩,對老前輩十分推崇。」

  向敖冷冷說道:「老夫雖不願中那姬老兒的圈套,但也不願讓他『王道九劍』留傳於世,而老夫的一招刀法卻隨我永埋於此……」

  左少白心中一直記著姬侗之言,說這向敖脾氣古怪,喜怒難測,一時不知如何措詞,才能討他歡心,不敢胡亂開口。

  只聽向敖接著說道:「如若還有第二個人,渡過這『死橋』進入『無憂谷』來,不論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老夫必將收他為徒,傳授我的刀法,使王劍、霸刀,仍然相互輝映,可惜的是,只有你一個渡過了『死橋』。」

  左少白一時間猜不透他的心意何在?仍是不敢開口說話。

  向敖長長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老夫只有把這一招刀法,傳給你了!」

  左少白福至心靈,突然曲下雙膝,拜伏在地,道:「多謝老前輩。」

  向敖聲音突然又恢復來時那冰冷的味道:「老夫這刀法,雖是只有一招,但這一刀之中,卻包括了心意、身手和氣勢,和姬老兒那劍法,大不相同,你的骨骼,雖然是上上的習武之材,但心地、性格卻不是老夫門下之人。」

  左少白心中暗自驚道:「這洞中一片漆黑,我窮盡了目力,也難見兩三尺外的景物,他卻能看出我的骨骼、形貌,這人的內功,當真是精深驚人!」

  心中轉念,口裏卻求告道:「老前輩請看在晚輩身負血海深仇的份上,破格優容!」

  向敖喜道:「什麼!你心中充滿著仇恨、怨毒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滿懷仇恨,一腔怒火,但晚輩卻不敢妄用老前輩授予的絕……」

  向敖接道:「行了,不用再說啦,你骨骼清奇,慧質天生。正是姬老兒需求的門人弟子,無怪他見到你非把你收歸門下不可,但如以老夫擇徒標準而論,你卻失之於和善了,傳我刀法,只怕難有成就!」

  左少白心中暗暗奇怪道:「原來學他的刀法,還得心地惡毒之人才行!」

  但聞向敖接著說道:「姬老兒的劍法變化精微,講求以靜制動,借敵之勢,但威而不猛,精而不剛,縱然在高手圍攻之下,亦可從容應仗;但老夫的刀法,卻是惡毒無比,出手一擊,必然傷人,要求的是一鼓作氣,如狂濤激流,莫可遏止,如若是心地和善之人,難以造成出手的氣勢,那就算練上一輩子,也是難以有成。」

  左少白道:「晚輩心切家仇,或可不使老前輩失望。」

  向敖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夫既然失言答應傳授於你,自是不再反悔,至於你能不能學成?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左少白俯伏地上,道:「多謝老前輩的成全。」

  向敖道:「學老夫的刀法,首重目力,洞察細微,出刀一瀉千里,現在老夫先傳作調息培元,增強目力之法。」

  左少白左手四指上指甲裂翻,當時憑藉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傷勢還不覺疼痛,此刻經過一陣調息之後,傷處疼痛漸劇,但他生性堅毅,咬牙苦忍,不出一句呻吟之聲。

  向敖傳了口訣之後不再說話,幽暗的洞中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左少白忍著傷痛,依照向敖傳授的口訣,運氣調息。

  他心神專注,逐漸的忘去的手上的傷痛。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反複依照向敖傳授的口訣,運氣行功,已然逐漸的熟悉。

  忽然間,傳過向敖冷漠的聲音,道:「接住這個,吃下去,這初步奠基的功夫,最為重要,你至少要一個月,不能離開這洞中一步。」

  但聞「叮」的一聲,一團黑影飛了過來。

  洞中太過黑暗,左少白視線不清,伸手去接,卻不料一把抓空,那飛來之物,蓬的一聲,擊在了前胸之上,不禁心頭一跳,暗道:「這位向老前輩的脾氣,當真是古怪得很!」

  向敖拋物手法,極有分寸,雖然打中左少白的胸前,但不很重。

  左少白拿在手中,只覺有些沾手,卻沒法分辨出是什麼東西?但腹中饑腸轆轆,只要是可吃之物,也就吞下去。

  流光匆匆,左少白只覺目力漸強,已可見三尺外的景物,這洞中一片黑暗,不見天光,左少白也無法分辨出自己在洞中過了多少時間。

  向敖很少和他說話,除了給他食用之物時,招呼一聲之外,幽寂黑暗的石洞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幾次想瞧瞧向敖,但他目力不濟,只能憑藉著聲音,分辨出向敖停身的方向,卻無法看到其人。

  這一日,左少白練功過後,腹中又覺饑餓,但卻不聞向敖送他食物的招呼之聲,又不敢多言相詢,只好強自忍著。

  約略之間,又過近一天時光,左少白再也無法忍下腹中饑火,忍不住說道:「老前輩,晚輩腹中饑餓難耐,可有食用之物?賜給晚輩一些,充充饑麼?」

  他一連說了數遍,仍不聞向敖回答這言,生似向敖已離此而去,這幽淒、黑暗,充滿著寂寞的石洞中,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他又強自忍一陣,腹中饑餓更甚,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愈來愈高,山洞中回音嘹亮,傳播老遠,但是仍不聞向敖回答之音。他自從向敖傳了口訣,在這黑暗山洞中修習內功,時日已不算太短,但卻一直未能見過向敖一面。左少白雖有著過人的忍耐之力,但此刻也有點忍耐不住,霍然站起身來,沿著石壁,向內行去。

  剛剛行了兩步,突覺腿上一緊,似是被一物纏住,身體失去平衡,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這一跌跌的很重,半晌才爬了起來。

  伸手抓去,那纏繞雙腿之物,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大驚,暗道:「莫要是一條毒蛇才好。」

  心念轉動之間,挺身坐了起來。

  但聞「呼」的一聲,一物由背後飛來,正擊中肩頭之上,只打得肩上一陣生痛。

  左少白不覺間被激起怒火,右手一探,摸出金劍,暗中凝神戒備。

  他蓄勢待敵,等了半晌,竟是毫無動靜,不禁怒火漸消,剛待扶壁而行,忽覺右手一麻,手中金劍脫手飛了出去。

  那擊在腕上之物,一片柔軟,而且快速異常,耳際只聽呼呼風聲,目光卻是難以看到!

  驚愕間,只覺雙腳一緊,身不由主的又摔倒在地上。

  左少白只覺心頭怒火高燒,回臂拍出一掌,但聞「叭」的一聲,擊在一塊大石之上,震的手掌生痛。

  不知何物,似是有意找他的麻煩,手掌痛疼未消,左肩之上,卻又挨了一下。

  這一下落勢甚重,雖非痛疼難耐,但也肩骨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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