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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偌大的正厅,空洞洞的,残酒半杯,红烛一盏,越显得凄迷,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残酒,有种寥落的悲哀袭上心头。

  他想:司马骏真的长大了,一向自己指东,他就去东,自己指西,他就去西,从来不曾提出疑问,从来不也没有主见。

  如今,有了南蕙,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第一次隐隐露出质疑,万一有一天他……

  司马长风想着,不由重重地迎风挥了一下拳头,借这一挥,发抒自己内心说不出的愤恨,也表示自己无穷无尽的野心。

  然而,人性的善恶,是两面的,相隔只在一线之间,也是一念之间。

  司马长风有他的野心,也有他与常人无异的善念,对于自己的儿子,无疑的还保持着人性的光辉,寄予无限的期许,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把司马山庄的光荣更加发扬光大。惟其如此,司马长风不得不用尽心机,一心想达成自己的愿望,不挥手段维护既有的声望甚至比现在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更加受人尊敬独步武林的唯一盟主。

  只是,司马长风心上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在他要达到使司马山庄永垂不朽,司马家族永远执武林的牛耳,必须先解掉这个结,这个难解的死结。

  使司马长风痛苦的是,这个结只有他纠结在他自己心中,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一旦宣扬开来,司马长风半世的英名固然是付之流水,而他一手创下来的司马山庄也必然毁于一旦。

  他要挣扎,不择手段地挣扎,挣扎出这个死结。

  他一个人静下来,往往为了这个结,而陷入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拔。

  此时,夜阑人静,孤独寂寞一股脑儿袭击着他,他再一次的沉溺在焦虑痛苦交相煎逼之下。

  有了三分酒意,回到从来不准外人进入的卧室,正待亮灯火。

  “我等你很久了!”黑暗中这一声突如其来。

  司马长风虽然一向冷静沉着,也不由悚然一惊,已跨进自己房门的一只脚,慌张地缩了回来。

  “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司马长风这时才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脸上不由红一阵白一阵,冷兮兮的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他口中说着,跨步进了房门,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靠着窗子原本放着一对躺椅,竹子编织成的躺椅,年长月久,已经发亮、发红,像是深红色的玛瑙做成的一样,既精致又典雅。

  这时,靠着那张竹躺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雪白宫装的妇人,那妇人雪白的头巾,包得看不见一根头发,前面垂下一大幅白纱面巾,把整个脸遮得看不见五官,也看不出年纪。不疾不徐地道:“怎么?我不能来?”

  司马长风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懒洋洋地道:“能来!谁说你不能来?”

  白衣妇人幽幽地道:“坐下来,我们好好的聊聊!”

  ▼第二十八回 金陵世家屡遭衅

  “聊聊!”司马长风有些不耐烦道:“没什么好聊的,我已经醉了!要聊,改天!”

  “好!”白衣妇人闻言,并不着恼,十分淡然地道:“既然如此,我去找你儿子聊聊也是一样!”她说着,施施然站了起来。

  “你敢?”司马长风急忙抢着拦在脚门前,面色十分难看,是气?是怒?是恼?是急?是怕?像是画家的调色盘,什么颜色都有,可是又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白衣妇人道:“有什么不敢?看样干你要拿出本领来拦着罗!”

  司马长风的一张脸涨得发紫,只是,没有发作,出乎意外的反面苦苦一笑道,“不致于吧!难道我们会动手比划!不会的,我想是不会的!”

  白衣妇人道:“但愿不会!可是,狗急跳墙,人急悬梁。急了,什么事都会做出来,这一点,我想你一定比找还明白。”

  司马长风自己先坐到左首那张竹躺椅上道:“坐下来!聊!聊!你有什么话,聊吧!”

  这分明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又无可奈何。

  白衣妇人缓缓地坐下,叹了口气道:“唉!你不要用敌对的眼光看我。我并无恶意,假若你把我当敌人看,你会后悔莫及!”

  司马长风冷漠漠地道:“江湖上只有利害,并没有真正的敌友,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朋友又何尝不能变成敌人?”

  白衣妇人似乎十分激动,狠狠的道:“哦!那我们是什么?”

  司马长风道:“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

  白衣妇人喟然—叹道:“司马长风,你错了,我们绝对不是朋友,在内心中,我们应该是百分之百的敌人,你何必做违心之论呢?”

  司马长风闻言,斜眼看了白衣妇人一下,冷冷一笑道:“这是你的想法,司马长风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白衣妇人道,“真的?”

  司马氏风道:“事实为证!还用我揭开来说吗?我司马长风的命大,你们没得手而已!”

  白衣妇人道:“我今天就是为了此事而来。那个主子的确有杀你之心,不过,那是过去的事,现在我担保那位主子不会再恨到非要你的命不可!”

  司马长风摇摇头道:“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相信他会改变了心肠,山难改,性难移,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所爱的,一定要得到,他所恨的,一定要毁掉,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就是他一生的最好说明。”

  白衣妇人仿佛已不耐其烦,语音虽然低沉了,怛慑人心魄一股威力,听来不寒而栗,一字一字地道:“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承认他会那么做。”

  “这就是我老婆子强出头要跟你一聊的原因。司马长风!听你之言似乎认定要走极端了!”

  司马长风忙道:“不!但愿彼此相安无事,我是挨打的局面,我一生不做亏本生意!”

  “好!”白衣妇人破例地喊了声好,才道:“总算我听到了你说出一句真心话,难得!难得!有你这一句话,就不用再聊了。”

  司马长风奇怪地道:“为什么?”

  白衣妇人道:“你要生存。不免要竞争,公平的竞争是应该的,你能说出心里的话,就是良心未泯”

  司马长风道:“良心?良心的观点并不一致,你要插秧希望下雨,我正嗮谷不希望下雨,道理是一样的。”

  白衣妇人道:“强词夺理!司马长风,你的一生去日苦多,不要把祸留给你的儿子,言尽于此,今后,我可能是无所不在的,你该懂吧!”

  她的话才落音,人已站起。

  司马长风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连忙道:“你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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