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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只聽那盲目怪人一聲輕咳,忽然向後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陸天霖縱身一躍,掠著傅玉琪而過,他似是早已蓄勢防備,那盲目怪人身體剛剛沾地,他已趕到,兩臂疾伸,把他挾了起來,迅捷地的把手中一粒丹丸,投送在他的口中。

  傅玉琪輕輕的嘆息一聲,道:「伯父,我沒有傷他──」

  陸天霖回頭一笑,道:「我知道,是他自己累發了傷勢,琪兒!你很好,剛纔你要是不及時把力道收住,他必然立斃掌下,當時我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因為你出手太快。」

  他回過臉再看盲目怪人時,已是氣若游絲,雙目緊閉,臉色如紙。

  方雲飛腦際中忽然閃掠過一個念頭,立時打了一個冷顫,低頭問陸天霖道:「大哥,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陸天霖道:「傷勢雖重,但尚不致命,可是他在重傷之下,又拚盡餘力和琪兒動手,以致使傷勢加重不少,能否救得,很難說了。」

  方雲飛道:「他既遭人所傷,祇怕慧兒也難倖免──」

  陸天霖悚然一驚,道:「不錯,咱們得快入谷中看看。」說罷,抱起那傷重奄奄一息的盲目怪人,向前奔去。

  幾人奔行約一里多路,到了那花樹林旁,但見那紅、黃、藍、白的燦爛花樹,已非兩人前日入谷時的面目,東倒西歪,散亂滿地,有被齊根撥起,有被從樹腰折斷,在那散亂的花樹叢中,倒臥著幾隻虎猿。

  ▼第十回 悽涼幽谷 驚逢骨肉悲舊恨 斷魂石室 盲叟沉冤贈寶

  因那花樹排列的陣式,早已被人破去,是以,幾人越過之時,毫無阻礙。

  穿過那殘破的花樹陣,就是傅慧的住處,翠竹依舊,茅舍無恙,但幾人的心情,卻非常沉重。

  方雲飛搶前幾步,奔入翠竹、矮松環繞的宅院,只見幾隻猩猿,橫屍在傅慧住的房門外邊。

  這情景異常悽涼,一種黯然的恐怖,直襲上方雲飛的心頭,他呀然一聲驚嘆!直向傅慧房中奔去。

  房中佈設未變,迎面壁間,仍然掛著夏手繪的「寒林夕照圖」,只是不復見傅慧芳?──

  一陣步履聲響,陸天霖、傅玉琪、「虯髯神判」等魚貫進了房門──

  傅玉琪星目轉動,打量了房中佈設後,問道:「三叔父,這就是我妹妹的住處嗎?」

  方雲飛道:「不錯,兩天前我和你伯父初入谷來,她就帶我們在這座靜室中休息。」

  傅玉琪道:「她既不在房中,祇怕也遭人毒手了,想不到我們兄妹,竟難見上一面──」

  陸天霖忽然放下懷中的盲目怪人,探手入懷取出金針,一口氣連扎他四處要穴。

  「聖手醫隱」金針過穴之法,譽滿江湖,被尊一代俠醫,四針過後,那盲目怪人果然又清醒過來。他剛緩過氣,突然一掌向陸天霖前胸劈去。

  這次,陸天霖早已有備,微一側身,右手疾伸而出,扣住了他擊出掌勢的手腕。

  那盲目怪人在一擊出手後,急喘不停,連聲輕咳,全身顫抖,神情異常痛苦。

  陸天霖鬆了他被握手腕,嘆息一聲,說道:「你現在傷勢很重,如再強運功力,即將危及生命──」

  那盲目怪人怒道:「我崔源豈是受人憐憫之人。」說著話又是一掌擊去。

  陸天霖就地一個轉身,讓過一擊後,道:「生死雖不算什麼大事,但如你這等無聲無息的死法,實為大大不智,含恨泉下,遺害他人,可謂不仁不義!」

  崔源聽得一怔,道:「我技不如人,受傷身死,有什麼遺害他人之處?」

  陸天霖冷笑一聲,道:「『東嶽散人』生性本就冷僻難測,『紅葉谷』隔絕塵世,不准任何人擅入谷中一步,你能和他同住在『紅葉谷』中,自然是相交極深。眼下你如不明不白一死,這段血海仇恨,就如沉海泥沙,當今之世,再也無人能知事情經過。唐一民歸來之時,想你屍骨早化,以他冷僻性格而論,要查不出事情經過,必將遷怒天下武林,勢非引起一場莫須有的殺劫不可,這算不算遺害別人呢?」

  崔源嘆息一聲,默然不答。

  陸天霖察言觀色,已知他心動,淡淡一笑,繼續說道:「你大概把我們都看成故意尋釁的仇人,是以不肯稍假辭色。不錯,我們到『紅葉谷』確是有為而來,騙借『人面蜘蛛』目的只在救人!現下已經用過了,特來送還原物!」說罷,由懷中取出置放那「人面蜘蛛」的玉盒,交到崔源手中。

  崔源接過玉盒,突然長長嘆一口氣,道:「你說得倒是不錯,只是時間晚了,我內腑已受震傷,兩處要穴亦被人點傷,縱然想活,祇怕也活不過三天時間。」

  陸天霖亦查看出他傷得很重,五腑六臟都被人用內家重手法震離了部位,縱有靈丹妙藥,也難挽留住他的性命。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自己獨步江湖的金針過穴之法,穩住他傷勢,不使惡化,延長他的死期,再慢慢思索救他之法。

  略一沉忖,定了主意,微微一笑,道:「兄台傷勢雖重,但陸某自信本身醫術,尚可暫緩兄台傷勢惡化,但請放心養息,容我籌思根療之法,或能挽回兄台沉痾。」

  方雲飛、傅玉琪聽兩人談了很久,始終未提到慧兒一句,心中甚是焦急,忍不住一旁插嘴問道:「『紅葉谷』遭人施襲之時,難道只有你一人拒擋強敵嗎?」

  崔源喘息兩聲,道:「你們可是要問那女娃兒下落嗎?」

  陸天霖接道:「不錯,可憐她幼失怙恃,父母雙亡,從小由我帶大,這茫茫世界上只有她哥哥一個親人。他們兄妹由小失散,十餘年未見過面,她哥哥得蒙『瞎仙鐵笛』羅乙真老前輩收到門下,學藝黃山,她亦蒙唐老前輩垂愛,帶來東嶽。半月前她哥哥奉師命在武漢水面,截攔『九陰蛇母』門下,不幸為『九陰蛇母』門下豢養毒物『金翅蜈蚣』所傷,遍天下除東嶽唐老前輩所有『人面蜘蛛』可救之外,再也無物能夠救得。因此我們不揣冒昧,尋來東嶽,乞借『人面蜘蛛』以救她哥哥危難。不想陰錯陽差,造成諸般誤會,慧兒情憐骨肉,致多有忤逆之處,尚望兄台看在她為憐骨肉份上,予以諒宥,免去責罰。」

  崔源臉色突然一變,長髮顫動著,答道:「你們走後,我就把她囚入一座石室之中,這幾日來『紅葉谷』中連續不斷出現敵蹤,我為對付敵人,也沒有抽出工夫去看她──」

  他話還未完,傅玉琪立時接口問道:「那石室在什麼地方?你帶我們去看,你數日未去看她,那食用之物想必早已用完──」

  崔源咳嗽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怒道:「我活了幾十年,難道還不知道這件事嗎?哼!還用你多操閑心?」

  傅玉琪心中恨不得立時見到妹妹,不願再和崔源爭辯,強忍下胸中氣憤,笑道:「老前輩可否帶同晚輩,到那石室一行,我們兄妹,已十幾年沒見面了!」

  崔源忽的一咬牙,強忍著全腑痛苦,挺身站起,道:「走!──」他剛剛說出一個走字,忽的打了兩個踉蹌,幾乎栽倒。

  傅玉琪一伸手,扶著了他的左臂。

  崔源一甩臂,怒道:「快些撒手,那個要你扶我?」

  傅玉琪一皺劍眉,忖道:「這人當真是冷傲得很,腳步已站不穩,還要這等逞強。」但他仍然依言鬆了崔源左臂。

  崔源手扶竹杖,緩步向前走去,雖然走得很慢,但仍似弱不勝力,雙肩搖晃,步履不穩。

  傅玉琪、陸天霖、方雲飛、「虯髯神判」等魚貫隨在他身後跟進,傅玉琪心中雖然急於要見妹妹,但怕惹發那盲目怪人脾氣,不敢催他,亦不敢扶著他走,心中實自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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