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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傅玉琪本是異常聰明之人,略一忖思,心中亦已瞭然,微微一嘆,翻身跪下,俊目中滿含淚水,說道:「伯父為救琪兒,勞心受傷──」

  陸天霖一把扶起他,笑道:「舉針之時,我心中實無把握,因那『紫宮穴』是人身血脈交匯之處,內通心臟,外行四肢,每日十二個時辰,血脈循環緩速不同,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不傷身體。而透穿『紫宮穴』的手法,亦是我生平中初次試用,只是依醫理推究而出,如果萬一出錯,後果實在可悲,但你身受『金翅蜈蚣』腹毒,又難再拖下去,我再三忖想,只有冒險一試,當舉針在手之時,心中如負重鉛,過度緊張,致沖積了一口淤血,現下血已吐出,身體反覺輕鬆不少──」他仰天望著碧空幾片白雲,長長吁了口氣,又道:「現下你傷既痊癒,這『人面蜘蛛』也應該送到『紅葉谷』去,還給慧兒,既可免『東嶽散人』追蹤索取,也可減輕慧兒一些責任。」

  傅玉琪聽得怔了一怔,道:「伯父口中慧兒,可是我妹妹嗎?」

  陸天霖笑道:「不錯,她為了救你性命,不惜冒受蛇噬之險,騙得這『人面蜘蛛』。現在你傷勢已好,此物帶在身上,有害無益,再說『東嶽散人』也不會放任此物,流入江湖,必將設法取回──」

  傅玉琪道:「『東嶽散人』我倒不怕,但害我妹妹受苦,心中實是不忍。伯父!咱們能不能到『紅葉谷』中去看看她?唉!可憐我已不記得妹妹的模樣了。」

  方雲飛被傅玉琪幾句話,觸動心事,又想起二哥夫婦沉冤之事,不禁長長一嘆。

  陸天霖趕忙搖頭阻止方雲飛再說下去,接道:「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咱們要去『紅葉谷』也該動身了。」說罷,拉著傅玉琪,向前奔去。

  他因擔心傅玉琪追問父母沉冤之事,是以拉著他向前急奔。

  幾人翻山越嶺,奔走了約頓飯工夫,到了「紅葉谷」外。

  谷口景物依然,但橫出山壁的大岩石上,原寫的一行小字,已被人打得模糊難辨。

  陸天霖略一停步沉吟,當先進了谷口。

  那廣闊的山谷中,盛開的紅白山花,依然繽紛奪目,陸天霖昂然深入了四五十丈,仍不見初次入谷時虎猿攔路。

  他突然有一陣悽涼的預感,不禁皺皺眉頭,回頭望了傅玉琪一眼。

  傅玉琪微微一笑,問道:「伯父,我妹妹就住在這谷中嗎?」

  陸天霖點點頭啊了一聲,道:「不錯,這就是馳名武林上的『紅葉谷』了,你妹妹已經投拜在『東嶽散人』門下。」

  傅玉琪笑道:「昨夜那盲目怪人,是『東嶽散人』的什麼人?」

  陸天霖道:「聽慧兒說,是她師叔,但在江湖上卻從未聞得此怪人之名,他和『東嶽散人』有何淵源,恐怕江湖之上,也很少有人知道。」

  說話之間,幾人又轉過了一個山角。「虯髯神判」突然縱身一躍,疾比流星,從陸天霖身側掠過,直向右邊躍去。

  幾人定神望去,只見右邊山崖下面,仰臥著一個長髮散地的人,一隻六七尺長的竹杖,放側身,正是那盲目怪人。

  陸天霖看得微微一呆,緊隨著急奔過去,方雲飛、傅玉琪相繼跟在陸天霖身後,也向那崖壁下跑去。

  太陽爬過了峰巔,照著仰臥地上的盲目怪人,只見他雙目緊閉,全身僵直,長髮散鋪尺餘方圓,臉黃如土,看不出一點血色。

  陸天霖奔到之時,「虯髯神判」已蹲在地上,用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了他幾處穴道。

  這盲目怪人似乎受傷甚重,「虯髯神判」雖有深厚的功力,但仍無法使他醒過來。

  他失望的望了「聖手醫隱」一眼,又緩緩把他放在地上。

  陸天霖伸出右手,輕輕按在那盲目怪人胸前,足足有一刻工夫,才長長嘆口氣道:「他傷得十分慘重,能否醫好,實難預料。」說罷,從懷摸出兩支金針,雙手分握,直向他胸前「天突」「中庭」兩處穴道扎下。

  要知陸天霖乃一代名醫,半生歲月,大都花費在演推醫理上面,針之學,並世無雙,雙針已下,那僵臥的盲目怪人針驟然間鼻息轉重,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立時加速,隱隱可見胸前肌膚起伏。

  「聖手醫隱」又在他「玄機」「將臺」兩穴上,輕輕擊了一掌,然後才把雙針撥出。

  只聽那盲目怪人長長的吁了口氣,忽的挺身坐起。

  陸天霖正待開口詢他何處受傷,那盲目怪人忽的揚手一掌,直擊過去。

  他在清醒後,陡然間出手發難,實大出幾人意料之外,陸天霖毫無防備,一時間哪能讓避得及,吃他一掌正擊前胸,只打得仰面摔在地上,手中兩支金針,也被他一擊掌勢,震得脫手飛出。

  那盲目怪人一掌擊出之後,左手一探,已抓起來身側竹杖,人未躍起,竹杖已自出手,呼的一杖掃去。

  這次陸天霖已經有備,順勢一滾,避開了一杖掃打。

  傅玉琪目睹那盲目怪人不問青紅皂白,舉杖就打的無理行動,不禁心頭大怒,左掌護胸,欺身而進,右手疾出,直向竹杖抓去。

  這時,那盲目怪人已站起身子,他雖身受重傷,但身法杖勢仍甚靈巧凌厲,竹杖倏然收回,藉勢後退三步,讓開了傅玉琪一擊後,竹杖交到右手,左掌右杖,連環攻出,快如驟雨、狂風──

  傅玉琪原本想奪過他手中竹杖後,責問他幾句,也就算了,但見他掌勢竹杖,招招迅猛無比,不覺動了真火,冷哼一聲,雙掌亦展開迅快的招術,和他搶奪先機。

  那盲目怪人雖已聽出和自己交手之人,非打傷自己之人,但因傅玉琪掌勢迅捷力猛,一時間無法收得住招術,祇得拚盡全力搶攻。

  交手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傅玉琪所受「金翅蜈蚣」之毒,已被那「人面蜘蛛」吸出,全身功力,已經復元,初交手時因心惦念毒傷未復,不敢施出全力求勝,十合之後,覺出無異,雙掌加力,威勢陡增一倍。

  那長髮盲目怪人,剛好和傅玉琪相反,他本身傷勢還重,全憑一腔憤怒,激發起生命潛能,和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支持著重傷之軀,初交手時,攻勢十分迅猛,十合之後,漸感不支,手中竹杖似乎突然加重了很多,運杖搶攻亦逐漸失去了靈活。

  但聽傅玉琪一聲大喝,左掌橫擊出一掌強猛潛力,逼住他手中竹杖,右手疾出一招,向那盲目怪人前胸拍去。

  這時,那盲目怪人已累得筋疲力盡,傅玉琪拍出掌勢又極迅快,手臂一伸之間,右掌已按中對方「天池穴」。

  他在按中對方「天池穴」的一剎那間,腦際突然浮現出陸天霖用金針過穴之法,解救這盲目怪人的情景,善念一動,殺機立停,趕忙把潛運在掌上的內力,收而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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