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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那老婦人,痛哭大罵道:「你們殺了他爹爹,還不夠?還要殺他?他──他還不是你們教壞的!」突然一頭向皇甫少虹撞了過去。

  皇甫少虹怎會被她撞著,微微一閃身,便自避過。那老婦人一頭撞在地上,又自爬起,拾回他愛子的頭顱,大哭道:「威兒,你本是好孩子,娘知道的,若不是這些惡徒,你怎會變壞──」哭聲淒厲,慘不忍聞,兩旁眾人面上又自激動。

  皇甫少虹瞧的暗怒:忖道:「莫要被這老婆子壞了咱們的大事。」心念一轉間,那老婦人竟和身滾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腿,張口咬了上去。皇甫少虹猝不及防,竟被她咬個正著!這老婦人年紀雖大,牙口卻甚健。此刻滿心恨毒,一口牙俱都咬入皇甫少虹肉裡,鮮血沿著嘴角流出。

  皇甫少虹痛極之下,怒喝道:「老乞婆,滾──」真氣下沉,滿佈腿間,輕輕向外一踢。那老婦人怎禁得起這千百斤內家真力,只覺胸前如被鐵錘痛擊,慘聲還未出口,便已仰天跌了出去,恰巧跌在她愛子頭顱邊。她伸出五隻槁枯的手指,似是要去觸摸那頭顱,但手掌伸出一半,突一抽動,已是氣絕而死。

  這變化發生的十分突然,兩旁眾人援救已自不及,驚喝怒罵之聲四起:「好毒辣的手段──滿口仁義,卻對婦人也要下這般毒手──」

  皇甫少虹大聲道:「各位休得這般說話,她自尋死,怎怪得在下?」

  眾人紛紛怒喝道:「放屁──惡徒──」

  皇甫少虹雙手分張,呼道:「南宮世家為了替各位洩憤,不惜將弟子正以家法。」語聲未了,又有人嘶聲喝道:「那不過只是沽名釣譽,惺惺做態而已,若是真的,你為何此刻竟殺死田大嫂?」

  皇甫少虹又是驚怒,又是著急,頓足大喝道:「各位,這──這──」

  那一直石像般端坐在右邊一匹馬上的黑衣人,始終連目光都未曾眨過一眨,此刻突然冷冷道:「莫要說了,這些奴才顯然不知好歹,便將第二個法子對付!」語聲冰冰冷冷,直似墳墓中發出。

  眾人聽得心底一寒,驚呼怒罵之聲突然一齊住口。百代大師、任無心也不禁暗驚忖道:「這第二個法子是什麼?莫非軟的不成,便來硬的──」

  只聽那黑衣人冷冷接著:「這村中反正連老帶幼,已只剩下五十九人,一齊料理了,反而清靜──」

  眾人忍不住機靈靈打了個寒噤。原來這村中雖有三百餘人之多,但經過前次變亂之後,大半多已離去,再加上喪亡之人,此刻剩下的不多不少,恰是五十九人。

  眾人見到南宮世家竟將村中人算得如此清楚,顯見得早有滅絕全村的打算,心頭雖都不禁怒憤填膺,又不禁自心底泛起一陣寒意。百代大師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道:「貧僧再也忍不住了,只要他們一出手,貧僧縱然血濺此間,也要出手了!」

  任無心長嘆頷首道:「別無選擇,祇得如此!」

  只見那黑衣人緩緩下馬,刀一般眼神,四下緩緩掃動,被他目光掃及之人,情不自禁,向後退步,黑衣人雙掌不住搓動,一步步走了過來──

  突然間,只聽砰地一聲大震,兩扇緊閉的門板,被震得直飛街心。那兩匹健馬雖然訓練有素,此刻也自驚嘶一聲,揚蹄奔出!皇甫少虹、黑衣人也不禁齊地一驚,四道眼神,電一般向那扇門瞧了過去。

  只聽門裡一個沉重之語聲緩緩道:「南宮世家毒手蛇心,人所共知,你們軟的不成,想來硬的,卻不知咱們早已在這裡等著你哩!」

  皇甫少虹厲聲喝道:「什麼人?」

  門裡雷般傳出一聲大喝,道:「專和南宮世家作對的人!」喝聲中氣充沛,顯見是武林高手。

  這一著又大出任無心與百代大師意料之外。任無心道:「看來還不需你我出手!」

  皇甫少虹與黑衣人亦暗中吃驚。喝聲餘音未歇,那門戶之中已魚貫走出十餘條大漢,手持利刃,腳步凝重,竟全都是一身雪白的衣衫,白巾蒙面,只露出十餘雙灼灼生光的眼睛。

  皇甫少虹、黑衣人對望一眼,皇甫少虹突然仰天狂笑道:「我當是誰?原來又是你們!」

  黑衣人冷笑接道:「只可笑你們這些殺不光的蠢才,任無心屍骨俱已腐朽,你們卻還要為他拼命,世上愚人雖多,卻少有人似你等這般愚不可及!」

  那為首之白衣人,似極沉得住氣,饒是對方百般辱罵,卻仍是凝神卓立,不動聲色,只是緩緩道:「我們為武林剷除敗類,只求能維護武林同道,不遭浩劫,任相公縱然已死,我等此志不渝!」語氣仍是極為沉穩,但言下之意,已無異承認自身乃是任無心之同道。

  百代大師暗暗忖道:「這些白衣壯士,想必便是任相公暗中召集之英雄豪傑,是以全都身穿白衣,以示與滿身黑衣之南宮世家黨羽對立之意!」他自覺這猜忖合情合理。那知轉目瞧去,任無心面上卻滿是茫然之色,似是對這一切俱不知情。

  百代大師心頭一動,傳音問道:「任相公為何──」

  任無心瞧他面上神情,已早知他想問的是什麼,當下也以傳音之術道:「在下還未認出這些白衣人是何來歷,皇甫少虹卻已先喝破,是以在下甚覺驚奇。」

  百代大師奇道:「他們滿身白衣,莫非竟不是任相公所召集壯士之標誌?」

  任無心苦笑搖頭道:「南宮世家威力如此巨大,我行事但求隱秘,若是要他們身穿白衣,自表身份,便當真是愚不可及了。」

  百代大師更是驚詫,道:「莫非連這些人是誰,任相公都不知道?」

  任無心道:「在下非但絲毫不知,而且──我若猜的不錯,這些白衣人的行動之中,還藏有極大之陰謀,說不定又是南宮世家的陷阱,亦未可知。」

  百代大師早知南宮世家詭計百出,無所不用其極。聞言呆了一呆,立將出手之意壓了下去,屏息靜氣,靜觀待變。

  他兩人這幾句問答之間,那黑衣人也又已冷嘲熱諷了幾句,似是要挑起對方怒火,使得對方心浮氣躁,才好乘機出手!那知白衣人仍是平心靜氣,緩緩道:「事已至此,多言無益,還是武功上見輸贏,是單打獨鬥還是群毆,還請示下。」

  在這般危急情況之下,此人居然還在和對方講武林過節,直似與人比武一般,不但令人啼笑皆非,簡直乃是聞所未聞之事。百代大師暗罵道:「此人怎地這般迂法,你講江湖過節,別人和你拼命,你莫非還要點到為止嗎?」

  心念一閃間,只聽任無心的聲音在耳畔響道:「此人這般說話,實在裝模做樣,兩人一搭一唱雙簧,好教別人上當!」

  百代大師道:「不錯,不錯!否則世上那有這般迂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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