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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八


  一明大師道:「好!老衲先用內力,舒展她的筋骨。」他苦修數十年,從未觸接過女子肌膚,此刻為了救人,破例從權,但他伸出的雙手,仍然不停地顫抖。但見那一明大師抖動的雙手,緩緩按在黑衣女子的身上,閉上雙目,手指開始移動,隨著那移動的手指,竟起了一陣微微的波波之聲。片刻之後,一明大師頂門上泛出汗水,豆大的汗珠兒,滾滾而落。只見他揚動的手指,在那黑衣女子全身行過一周後,停了下來,舉手拭去了臉上的汗水,道:「老衲已然舒開她的筋骨,道兄可以給她服用藥物了。」

  上清道長微微一笑,道:「如是那岳剛說的是實話,大師和貧道,都已經妄用內力,身上毒發已然開始發作……」上清道長微微一笑,把手中藥丸,送入那黑衣女子的口中。

  一明大師道:「但望道兄靈丹神效,能早些清醒。」原來,一明大師和上清道長,都憂慮體內奇毒發作死去,希望她早些清醒,說明內情,在劇毒還未發作之前,能設法取到解藥。赤松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證實了一件實情。」

  上清道長道:「什麼事?」

  一明大師道:「咱們被岳剛騙了很多年,既不敢和人動手,也不敢多管閒事,其實,那鄧玉龍說得不錯,咱們就是靜坐不動,藥性要發作時,也會一樣要咱們的命,似是不用再為毒發之事擔心了。」只聽一陣步履聲傳入耳際,愈來愈近。

  赤松子道:「如是來了敵人,該由貧道對付了。」一閃身迎向前去。凝目望去,夜色中只見容哥兒倒提長劍,緩緩走了過來。赤松子輕輕咳了一聲,道:「是容施主嗎?」

  容哥兒急奔兩步,口中應道:「不錯,正是在下。」目光轉注到一明大師的身上,緩緩說道:「貴門中兩位弟子,不幸戰死一人,慈心受了重傷。」

  一明大師嘆息一聲,道:「劫數使然,容施主不用抱歉了。」

  容哥兒道:「怪晚輩救援不及。」

  赤松子道:「什麼人和你們動手?」

  容哥兒道:「王子方和他的屬下。」

  赤松子道:「王子方呢?」

  容哥兒道:「王子方負傷而逃,他兩個屬下,一個死於慈心大師之手,一個死於晚輩的劍下。」

  赤松子道:「還有一樁事,貧道覺著應該告訴施主。」

  容哥兒以劍支地,四顧了一會,道:「可是鄧大俠有了變故?」

  上清道長道:「鄧大俠和岳剛動手,兩人功力悉敵,戰了個兩敗俱傷。」

  容哥兒道:「傷的重嗎?」

  赤松子道:「重得不支而死。」

  容哥兒道:「岳剛呢?」

  赤松子道:「也死在鄧玉龍的劍下。」

  容哥兒道:「他的屍體何在?」

  赤松子道:「貧道等已經把他埋葬了。」

  上清道長道:「還有令堂,也追隨鄧大俠於泉下了。」

  容哥兒驚道:「家母也死於岳剛之手?」

  上清道長道:「那倒不是,令堂自絕而亡,死於鄧玉龍的身側。」

  容哥兒道:「那鄧玉龍鄧大俠,可有遺言告訴諸位?」

  他雖然盡力壓著心中的悲痛,使語聲變得平和一些,但受父死母亡的悲痛,是何等巨大的創傷,仍是無法控制那抖動的聲調,和兩眶熱淚。

  赤松子道:「他告訴我們很多,也說明了你的身世。」

  容哥兒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世人大約再也沒有我這樣可悲的身世了,我既不能奉養生母,卻又和養母為敵,生我之父,是大俠,也是淫盜,生我之母,是武林一代名花,也是個身犯七出之戒的棄婦,她受盡了折磨,變成殘廢,仍不能安享天年,難道這都是上天給予的報應嗎?但為什麼這些痛苦,都加在我一個人的身上呢?天啊!天啊!」這些日子來,他一直把這些痛苦憋在心中,隱忍未發,此刻,一旦發作,有如黃河決堤,忍不住熱淚如泉,滾滾而下。

  一明大師沉聲喝道:「孩子,忍耐些,鄧大俠和令堂已經死去,但還有很多武林高手,等待援救,孩子,你必須要振作起來。」他心中積忿一旦爆發,情難遏止,伏地而哭,竟然忘記了本身的傷勢。根本就沒有聽到一明大師說些什麼。

  赤松子搖搖頭,道:「他傷得很重,咱們不能讓他哭下去。」一明大師右手一揮,一掌落在容哥兒的背心之上。容哥兒哭聲頓任,人也同時暈了過去。

  一明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先行設法醫好他的傷勢再說。」

  上清道長道:「點了他的穴道:血行不暢,只怕很難找出傷勢內情了。」

  一明大師道:「咱們先看他的外傷,替他包紮起來,然後再拍活他的穴道。」

  赤松子道:「大師說的不錯。」伏下身子去,查看容哥兒的傷勢。仔細看去,只見容哥兒身上共有三處,傷勢都是刀劍一類的兵刃所傷。

  上清道長道:「他傷得很重嗎?」

  赤松子道:「三處劍傷,幸好都未傷及筋骨。」

  上清道長道:「是否還在出血?」

  赤松子道:「仍然有鮮血滲出。」

  上清道長伏下身去,仔細地查看了容哥兒傷勢,道:「外傷都是些皮肉之傷,只不知他是否受有內傷。」

  赤松子從容哥兒身上,撕下一片衣服,低聲說道:「兩位身上,是否有金瘡藥物?」

  上清道長探手從懷中摸出兩粒丹丸,道:「這本是內服之藥,大概外敷也可以用,道兄拿去試試吧!」

  赤松子接過兩粒藥丹丸,用手捏碎,撒在容哥兒的傷處,然後替他包紮起來。一明大師低聲說道:「現在,老衲拍活他的穴道,看他內傷如何?」

  上清道長道:「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有很多救人之學,非其他門派所能企及,大師定然早已探出他傷勢如何了。」

  一明大師道:「唉!道兄這麼一問,老衲就不能不據實言了。」

  一明大師道:「如照他的傷勢而論,確是嚴重萬分,但只要他內臟未碎,老衲相信都有救助之法。」

  上清道長道:「什麼方法?」

  一明大師道:「我用本身功力,助他治療好內傷,內傷療好之後,看他表現再做決定……」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道兄也請仔細觀察一下這位容施主。」

  赤松子道:「觀察什麼。」

  一明大師道:「咱們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如若這位容哥兒是一位可信可托的人,老衲就把一身功力,轉嫁於他,咱們再把一身武功,傳授給他,讓他身集絕技,離開此地,然後放一把火燒去此山,以免毒發後的遺屍,流毒人間,唉!也許經過這一場大變之後,整個江湖上會有一段平靜日子好過了。」語聲一頓,道:「不過,貧道心中還有一點懷疑……」

  赤松子奇道:「你懷疑什麼。」

  上清道長道:「我懷疑武林中高手,是否真的已被那王子方一網打盡了。」

  赤松子道:「他假冒貴掌門身份,別人都對他尊敬異常,他藉機下手,別人自是防不勝防了。」

  上清道長道:「話雖如此,但武林中不乏奇異之士,豈無一人看破他的偽裝。」

  一明大師道:「道兄忘了一件事。」

  上清道長道:「什麼事。」

  一明大師道:「那主持其事的人,不是王子方,而是岳剛。」

  赤松子道:「他借天下第一大幫作為謀圖的根據地,別人是做夢也想不到了。」

  上清道長略一沉吟,道:「大師說的是,目下似乎是只有定一步說一步了。」

  赤松子道:「咱們先救了這位容哥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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