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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葛天鵬被殺之時,神鐘道人雖及時點了他的穴道,但那幕慘絕的景象已在腦際中留下了一些印象,人已清醒,立時想起了父親生死之事,不禁一問。

  方兆南暗暗一皺眉頭,道:「兩位葛兄先請運氣調息,迫出內腑劇毒之後,兄弟自會奉告詳情……」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此地尚未全離險境,待兩位迫出劇毒,咱們還要立刻趕路。」

  葛氏兄弟果然依言坐下,運氣調息。

  神鐘道人懷中金丹,乃武當派開山鼻祖張三丰採集靈藥調製而成,奇藥難求,只成五粒,代代相傳,交於掌門人保管,除非有重大事故,不能亂用。傳到神鐘道人手中之時,金丹只餘下了兩粒。

  這兩粒護命金丹,功效異常強大,葛煒、葛煌運氣催開藥力,立時覺著丹田之中,一股強烈的熱流,直衝上來,不自禁張口一陣嘔吐,把腹中存有之物,全都吐了出來。

  方兆南不知兩人嘔吐,乃所服金丹之力,初時為之十分擔心,及見兩人逐漸好轉,閉目而坐,才放心一歎,低聲對陳玄霜道:「霜妹身上是否還帶有食用之物?」

  陳玄霜笑道:「你肚子餓了?」

  方兆南搖搖頭道:「不是,他們兩位嘔吐之後,腹中定會有饑餓之感,運息醒來,恐怕要吃東西,但那食物之上,已然有毒,不如早些拋去算了。」

  陳玄霜這次倒沒有再出言頂撞,解下身上食用之物拋了出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這次你倒是很聽話呀!」

  陳玄霜緩緩站起,走了過來,偎在他身邊坐下,柔聲說道:「南哥哥……」

  三個字剛剛出口,忽聽一聲轟隆巨響,一股濃煙,由身後衝過來。

  幾人但覺如陷蒸籠之中一般,全身一陣奇熱,全都出了一身大汗。

  這股熱風,來的太過迅快,快的幾人來不及運氣抵拒。

  方兆南趕忙吸一口氣,準備先行運氣抵住這股熱風,然後再抱起葛氏兄弟,逃離此地。那知這一來,受的苦楚更大,只覺一股強烈難耐的硫磺氣味,直入內腑,趕忙又把吸入胸中之氣,吐了出來。

  幸得那股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盞茶工夫,已然消去。

  方兆南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低聲問道:「兩位沒有受傷吧?」

  葛氏兄弟一齊睜開雙目,答道:「還好。」

  兩人經過一陣嘔吐,身受之毒,已被靈丹逼出了大半,又經這一陣靜坐調息,元氣已恢復甚多,再睜開雙目之時,已可見四周景物。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南哥哥,我想起來啦……」

  方兆南一時之間,思解不出她話中含意,奇道:「你想起來什麼了?」

  陳玄霜道:「那白衣少女一點也不喜歡你,才要叫人把你帶入這火山口中,想把咱們活活燒死!」

  方兆南默然不語,心中卻暗暗忖道: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忽然心中一動,另一個新的念頭,閃過腦際,暗道:她如存心害死我們,大可不必多費這一番手腳,在迴輪殿中,我和霜妹都已身受奇毒,她又為什麼暗中相送解藥呢?

  只聽陳玄霜繼續說道:「她這樣對待你,我可以放心了。」說完一笑,緩緩的偎入了方兆南的懷中。

  她情竇初開,熱情似火,又加上悽涼的身世際遇,使她覺著這茫茫世界上,方兆南是她唯一的親近之人,愛戀既深,妒心亦重,一旦發覺那白衣少女並未對心上方郎多情,大感歡愉,早已把身置險地,生死難卜之事,忘置九霄雲外。

  方兆南亦被她深摯的情愛所感,輕伸左手,抱著她纖纖柳腰說道:「你想明白了很好,以後可別再胡思亂想了。」

  葛煌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哥哥,就我記憶所及,爹爹好像已傷在迴輪殿,那身著紅衣少女的劍下。」

  葛煒道:「我似是也看到了爹爹傷在那三個妖女手中,可是尚未看清,就已經被人點了穴道……」

  他長長歎息一聲,回顧了方兆南一眼,道:「不論什麼事,方兄只要知道,但請直言相告好了,事已至此,我們兄弟決不致意氣用事。」

  方兆南略一沉忖,然後正容說道:「神鐘道人把武當派中歷代傳下的兩粒金丹,相賜二位服用,使兩位保得性命,這等胸襟,是何等的博大,相賜靈丹之後,又要全場中高手,各留絕技,獨授兩位,用心是何等良苦,如若兩位有負於他,一片苦心,只怕神鐘道人死在九泉之下,也是難以瞑目。」

  葛煒、葛煌齊聲說道:「方兄但請放心,我兄弟決不致有負神鐘道人相救之望。」

  方兆南道:「兩位真有這等氣度,不但神鐘道人相賜靈丹之心,沒有白費,也可使不少武林絕技,得以保存,不致失傳……」

  他微微一頓,又道:「兩位所見不錯,令尊確然已死……」

  葛煒、葛煌同時感到一陣傷心,熱淚滾滾奪眶而出,但兩人強忍著傷痛之情,舉手拭去臉上淚痕,默不出聲。

  方兆南歎息一聲接道:「不但令尊罹難而死,除了眼下咱們四人,生死還難預卜之外,只怕這次參與冥嶽大會的武林高手,無一能夠生還……」他簡明扼要的把迴輪殿,那場慘烈絕倫,驚心動魄的搏鬥經過說了一遍,歎道:「神鐘道人在天下武林高手薈萃之中,獨獨選擇兩位,相賜靈丹,並請與會之人,必死之前,各留絕技,錄傳兩位,無非是讚賞二兄年少有力,天資過人。在那等情形之下,留下絕技的諸位老前輩,決不會有藏私之心,二兄身負眾望,任重道遠,但願能不負天下英雄深厚的寄望才好。」

  他擔心葛氏兄弟,聽得父親慘死之情,衷心難安,故而言語之間,再三勸慰鼓勵。

  葛煒緩緩站起身來,低聲對葛煌說道:「弟弟,咱們先拜拜松風、松月兩位道長遺體,也略表一點相敬之心。」

  葛煌道:「哥哥說的不錯。」兩人並肩跪下對著松風、松月的屍體,大拜了三拜。

  方兆南指著身側一個包裹說道:「此包之中,乃與會各位老前輩錄記的武功絕學,兩位要善為保存,如若遺失一片衣襟,一塊木柄,就可能使一種絕技失傳!」

  葛煒打開包裹,把裏面的劍柄、衣襟,分成了兩包,分給弟弟一半,牢牢的綁在身上,說道:「如若我們兄弟有了什麼意外,方兄就請把我們身負各位老前輩遺留下來的絕學取出,不要讓它流落在敵人手中才好。」說完站起身來,大步直向外面走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葛兄停步,你要到那裏去?」

  葛煒回過頭,道:「趁此刻咱們尚有搏敵之力,設法闖出冥嶽才對,如果在此居留時間一久,饑餓得筋疲力盡之時,豈不只有束手待縛一途?」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葛兄自置武功,比那些與會老前輩如何?」

  葛煒道:「眼下處境,四顧茫茫,兄弟雖然自知武功難以闖出冥嶽,但死裏求生,總比坐在這裏束手待斃的好,咱們四人出此洞口之後,就分成四路奔逃,能走一個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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