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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方兆南這次倒是集中了全付精神去學,那老人也似迴光返照一般,精神陡然大好起來,這一掌不但傳授的十分仔細,而且抓住了方兆南的右腕,一面講解一面逼著他試用。

  兩人反覆演練,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方兆南雖然體會了一招「佛法無邊」的慨要,可是那老人卻累的又吐了幾口鮮血,神志又陷入混亂之中。

  他閉目養息了一陣,掙扎著站起身子,說道:「我已把舉世無雙,千古曠絕的一劍一掌傳授於你,現在,我要你代我做一件事,但你必須先立下重誓,要替我做到。」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想:什麼事必須要我立下重誓?沉吟片刻,問道:「晚輩能夠辦得到麼?」

  銀髯老人道:「你絕對能夠辦到,只怕你不肯去辦而已。」

  方兆南道:「如若晚輩能夠辦到,而不全力以赴,願遭天誅地滅!」

  銀髯老人道:「此事容易至極,老夫要以最後一口真元之氣,助霜兒打通『生死玄關』,在我用力把僅存一口真氣逼出之後,人即將立刻死去,但能否有助她打通生死玄關,還很難說,我估計她在明日午時之前,當可清醒過來,如果她生死玄關未通,人必疲累不堪……」他神色突然間變的十分嚴厲,接道:「如果她告訴你生死玄關未通,你就突然下手點她一處死穴,然後撿些乾枝枯草,堆在這石洞之中,放起一把火來……」

  方兆南驚道:「什麼?」

  銀髯老人道:「你已立下重誓,如不聽老夫之言,甘心天誅地滅……」他忽然輕聲一歎,道:「這些我都是為她著想,你只管照我的話做。」說完,搖搖晃晃的向那褸衣村女走去,在她身後盤膝坐下。

  方兆南驚愕的望著那銀髯老人,只見他閉上雙目,緩緩舉起右手抵住那褸衣村女的背心之上。

  片刻工夫,銀髯老人枯黃臉上,陡然泛現出一片紅光,滿頭熱氣,蒸蒸而上。那靜坐的褸衣村女,卻反而平靜下來,香汗全消。

  石洞中寂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但方兆南兩道眼神卻不稍轉瞬的一直盯在一老一少的臉上,心中泛起極深的哀傷……

  他為練習那一劍一掌,耗去了很多心神,靜坐一陣之後,沉沉的熟睡過去。

  待他一覺醒來,已是滿山陽光,那褸衣村女仍然靜坐未醒。

  他深深吸一口氣,挺身站起來,緩緩向洞口走去……

  忽聽一聲「血池圖」凄厲呼叫之聲,劃空而來,不禁心頭大驚,暗道:知機子言陵甫又回來了,這瘋瘋癲癲的老人,武功奇高,如若被他闖了上來,那可是不易抵擋,陳姑娘行功正值緊要關頭,如被闖入山洞一擾,勢非走火入魔不可。心念及此,大感焦急,探手撿起一根較長的松枝,隱在洞門之後,想道:如若他真的闖了上來,為著洞中這一老一少的安全,只有出其不意的施展偷襲了。

  但聞那「血池圖」尖厲的呼叫之聲搖曳在山谷之中,逐漸遠去消失,言陵甫似是由谷中直奔過去。

  回頭看時,只見那褸衣村女半啟櫻唇,呼吸急促異常,滿臉黃豆大小的汗珠,滾滾而下,不禁心頭大駭,放腿急奔過去。

  他本想伸手去扶那褸衣村女,但在伸出雙手之時,突然想到那銀髯老人相戒之言,倏然縮回雙手。

  忽聽身後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冷笑,道:「不要動她。」

  方兆南急急轉頭望去,只見洞中之處站著一個青袍褔履,面如古銅,頭戴方巾的老人。此人來的無聲無息,竟不知他何時登上了突岩。

  一陣驚奇過後,方兆南恢復了鎮靜神情,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問道:「老前輩找那一位?」

  青袍老人目光如電,環視全洞一周,冷然答道:「你們三位都不是老夫欲尋之人。」忽然轉身舉步欲去。

  方兆南見他要走,正合心意,怕他藉故多留,一言不發。

  那知青袍老人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又回過頭來,問道:「可見過兩個背負判官筆的少年麼?」

  方兆南道:「兩人可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麼?」

  青袍老者喜道:「不錯,不錯,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方兆南道:「晚輩半月之前曾和兩人相遇一次,但現在兩人行踪何處,晚輩就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似是不太相信方兆南的話,緊隨著追問了一句道:「他們兩人同行?還是有別人一起?」

  方兆南道:「他們同行之人中有一位背插大刀的長髯老人。」

  青袍老者哦了一聲道:「那定是神刀羅崑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姓名,晚輩不知道,除了背刀的老人之外,還有幾位道長同行。」

  青袍老者道:「那是天風道長和他門下弟子,看來你說的倒是實言。」

  方兆南不願讓他多留,怕驚擾褸衣村女行功,緊接一句道:「晚輩素來不說謊言!」

  青袍老者微一點頭,緩緩轉過身子,大邁一步,人已到了洞口。

  方兆南暗暗舒一口氣,正待回顧那褸衣村女,看看她情形有無變化,忽見那青袍老者一轉身,人已躍回洞中,兩道目光盯在盤坐褸衣村女身後的銀髯老人,望了一陣,問道:「閣下貴姓大名?」

  方兆南道:「晚輩方兆南。」

  青袍老者又問道:「那女孩身後老人可是令師麼?」

  方兆南暗想:那老人傳我不少武功,論將起來,也算是我師父,但我如承認這老人是我師父,他勢必又要問長問短。略一沉吟,道:「晚輩也是在這洞中和他們初次相遇。」

  青袍老人面現懷疑之色,道:「原來如此!」雙肩一晃,直向洞中欺去。

  方兆南心頭一驚,橫臂一攔,擋住去路,道:「老前輩要幹什麼?他們正在行功,驚擾不得。」

  青袍老者冷笑一聲,道:「閃開!」左手一伸,橫撥過去。

  方兆南左臂一收,右手隨著疾向青袍老者手腕之上拂去。

  他在惶急之間,無意中用出那老人傳授的拂穴手法,隨手一擊,迫的那青袍老者倒躍而退。

  青袍老者口中噫了一聲,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突然仰臉大笑道:「我葛天鵬已二十年不履江湖了,想不到後輩人物之中,竟有這等高手,老夫今天倒得要討教兩招了。」

  方兆南聽他語氣之中,大有動手之意,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深深一揖說道:「晚輩決無和老前輩動手之心。」

  葛天鵬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老實告訴我,那老人究竟是誰?」

  方兆南道:「晚輩確實不知他姓名身世,這個還得請老前輩原諒!」

  葛天鵬冷哼一聲,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能受你所騙。」身軀微晃,人已欺近身側,舉手一掌,當胸擊來。

  方兆南看他來勢奇快,心中甚是驚駭,而且掌風凌厲,威勢也極猛,估計自己功力,決難硬接這人一掌,但如閃避開去,勢必要被他欺了進來,匆急之間,提聚真氣,還擊一掌。

  但聞葛天鵬悶哼一聲,忽然向後倒退三步,縱身一躍飛下突岩而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才覺出剛才一掌,竟然糊糊塗塗的擊中了對方。

  他根本未存打人之心,掌勢隨手擊出,眼神卻未隨掌勢移動,僅把全身真氣提凝胸前,護住了幾處要穴,準備硬擋對方一擊,是以,掌勢擊中那青袍老者的什麼地方,他也沒有看到。

  原來他在惶急之下,無意中用出老人傳他的一招「佛法無邊」,此招耗去他心神最多,也在他腦際之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覺間,就用了出來。

  他呆立一陣,才緩步走到洞口,探頭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疾如離弦流矢一般,飛奔出谷,眨眼間轉過一個山角不見。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那銀髯老人在傳授一劍一掌之時的訓告之言道:「可惜老夫對這一招曠絕今古的劍式,悟解的過晚,生平對敵之中,從未用過一次,至於這一招掌式,雖然不如劍招奇絕武林,但卻有相輔劍式克敵之能,天下沒有人能同時躲過劍掌齊施的攻襲。」當時他還未深信,但此刻卻感到那銀髯老人之言非虛了,立時又開始依照那老人所授的掌式變化,練習了兩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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