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臥龍生 > 劍氣洞徹九重天 | 上页 下页
一一


  不錯,就是那三個穿著羊皮襖的大漢。

  兩個人左右阻截,先封住了青鳳的退路,居中一人卻直向青鳳逼去。

  青鳳一對大眼睛左右轉動,打量三個大漢,臉上卻一片平靜,全無驚慌之色,連那吹簫拉弦的樂師們,竟然也見怪不怪,雖然停下了絃管,卻都靜坐在原位上不動,倒是台下的觀眾發出了喝叱驚叫之聲。

  一聲清脆嬌甜聲音響起,道:「三位大爺有什麼指教。可否先讓青鳳唱完這一場……」

  「我看不用再唱了,想唱嘛,跟大爺到房間裏唱,」居中大漢道:「唱個十八摸,給大爺我一個人聽。」

  右手揚起,五根粗壯的手指,有如五隻鋼鉤一般,抓向青鳳的左肩。

  嬌柔的青鳳,如何能承受得住這大漢五指的扣拏?台下觀眾暴出粗口怒罵。

  青鳳呢?大概是嚇暈了。口中嚶嚀一聲,向後倒去,適時地避開了大漢的擒拏。

  三條人影閃動。飛上歌台。

  胡萍凝神注視,竟是捧盤送茶的伙計。

  他們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伙子,但動作卻靈巧快速,身子閃動中,竟從三個大漢中間空隙穿入,攔在青鳳身前。

  單是這一手靈巧的輕功,就比那三個大漢高明。

  他們護住青鳳,卻未對三個大漢出手,反而不停作揖打躬道:「三位大爺,有話好說,那裏不滿意,小的乃立刻改進。」

  三個大漢一看情形,心中明白,要帶走青鳳,非得先打發這三個黑衣少年不可。

  居中大漢冷冷說道:「不關你們的事。我們找的是青鳳,三位請自求多福吧!」

  「唉!大爺,」面對居中大漢的年輕人說:「這話就不對了。青鳳是小的的衣食父母,大爺抓走青鳳,或是殺了青鳳,我們以後的生活又如何維持?」

  居中大爺怒道:「你是強要出頭了?」

  「沒法子,為了生話,只好幫幫青鳳姑娘了。」

  大漢揚手一掌,拍了出去。

  年輕人居然未還手,也未閃避,只是身子微側,避開了要害,硬碰硬地挨了一掌。

  蓬然響聲中,黑衣年輕人被打得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一掌力道顯然很重。

  年輕人竟然能承受得住,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土,笑道:「大爺,這一掌好重啊!至少有三百斤的氣力,小的打也挨了,罵也受了,你老也該消消氣了。」

  居中大漢臉色一變,道:「你……你沒有事?」

  「我知道你老是大人不見小人怪,手下留情、給小的一條活路,我這裏多謝大恩大德了。」說罷,躬身一個長揖。

  這時,青鳳也爬站起來,竟然沒有避走,仍站在原地發楞。

  說她發愣,是瞪著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瞧著那居中大漢,臉上是一股自憐自惜的神色,動人極了。

  那居中大漢忽然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轉身跳下歌台,快步而去。

  青鳳秋波一轉,掃掠了另外兩個穿羊皮襖的大漢一眼,兩個人也全似沒了火氣,翻身下台,匆匆而去。

  這不是擄人打架,而是徹頭徹尾的一場鬧劇,但卻看得老叫化和酒肉和尚心中震動不已。青鳳表現的攝魂大法,比起那侍酒的春花四婢,不知高明多少倍。那黑衣年輕人的挨打功夫,也不是一般的武林人物所能比擬,那大漢重重的一掌,竟對他全無傷害。

  沒有人追趕那三個鬧事的大漢,跳上歌台的三個侍茶伙計,也跟著下了歌台。

  於是,青鳳的悠美歌聲又再響起。

  吵鬧喝罵的觀眾也寂靜下來,又聚精會神的聽青鳳的歌唱。

  正當青鳳唱的起勁,觀眾聽得陶醉時,樓上的包廂中卻突然飛射出三道細小的寒芒,直向歌台。

  青鳳歌聲突然中斷,右手掩住左胸,蹲了下去。

  這不是做作,是真正地受了傷。

  突然飛出的暗器,在她全神歌唱時,射中了她的前胸。

  台下又是一陣喝叫大亂。

  但樓上的包廂中卻響起了兩聲拳掌相擊的聲音,緊接著一條人影飛躍而出,穿飛出洛陽樓外。

  這一次有人追了,三四條人影,飛奔追去。

  胡萍暗暗噓一口氣,忖道:「打出暗器的人就在附近。如果不是早有嚴密的監視,真還不易找得出來。」

  事情又出了老叫化的意外,既沒有瞧出鬧事人什麼身份,也沒機會看看洛陽居中的人武功路數,只好隨著人潮,退出了洛陽居。

  錢缺和七寶和尚雜在爭相走避的人群中,暗裏觀察四周形勢。

  他們發覺了混亂的情形,只限於青鳳獻唱的洛陽樓這個區域。其他的飯莊、賭場,都未受波及,仍然保持著相當的平靜,而且爭逐擠逃的客人,也很快地靜了下來。

  那是因為洛陽樓中奉茶侍客的工作人員,都靜靜的站在那裏,臉上是一片親切的笑容,他們不阻止觀眾奔走,只是微笑著向客人頷首、招呼,他們的沉著和穩健,使慌急的客人的情緒,逐漸的恢復了正常。

  這那裏像奉侍客人的男僕、女侍,簡直是一批訓練有素、精勇無匹的年輕高手。

  老叫化心頭震駭極了,打消停下來仔細觀察的念頭。低聲對七寶和尚道:「通知段九、胡萍,咱們在客棧中碰頭。」

  四個久歷江湖的老手,自然也早已有了安排。

  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棧,僻處在一條小巷之中,後院緊靠城牆,四個人包下了後院裏四間客房。

  老叫化要店伙計備了酒菜,四個人圍坐小酌。

  四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顯得心事重重。

  七寶和尚乾了第三杯酒,才嘆息一聲,道:「三位,怎麼都不說話呀?」

  老叫化吁了一口氣,苦笑道:「我走了近五十年的江湖,經歷過不少的大風大浪,也見識過少林、武當大門大派的架勢。但那只能表現出一種威武氣概,給人的印象是嚴肅、壯大,但洛陽居中那些僕役、侍女,卻讓老叫化心中生出畏懼的感覺。」

  「不錯,」七寶和尚道:「他們那份沉著、練達。似是經過了千錘百練,個個都能處變不驚,滿臉笑容的站在混亂的人群中,像是一根根的緊牢柱石,穩穩的撐住了洛陽樓,也鎮靜了客人的慌亂。」

  他目光一掠段九、胡萍,接道:「兩位都是一門的首腦人物,你們的看法又如何呢?」

  胡萍搖搖頭道:「北劍門中弟子,絕沒有那份定力,胡某也無法把他們訓練成那種面對混亂,仍能微笑如常的氣度。」

  「我也不能……」段九說:「南刀門的弟子,可以揮刀拒敵,血流五步,但他們沒有那份視混亂若無睹的修養。事實上段某人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把他們訓練出那份沉實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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