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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她這款款深情,像一陣溫暖的春風,吹得人如迷如醉,楊夢寰祇得依言點頭一笑。

  朱若蘭從那緊身玄裝中摸出來一塊絹帕,先把夢寰嘴角間留下的血跡擦拭乾淨,然後才把自己臉上的血污抹去。

  楊夢寰看著她溫柔輕緩的動作,和平時那種冷若冰霜的神情,大不相同,不禁暗自嘆息一聲,忖道:她平日的為人,是何等的高傲,何等的冷漠,不管什麼人,都不肯稍假詞色,但對我卻是這樣的情意深重,唉──

  他這些話,本是心中所想之言,但在感慨之下,不自覺地嘆息出聲。

  朱若蘭忽然拋去手中絹帕;緩緩把玉頰移貼在夢寰臉上,星目中熱淚如珠,滴在夢寰臉上。柔聲說道:「你嘆息什麼?我決不會錯待琳妹妹,我們都要你好好活著,你知道,你要真的死了,琳妹妹決不會獨自偷生,我也不會安靜地活下去──」

  楊夢寰突覺眼眶一濕,熱淚泉湧而出,低聲一嘆,道:「姊姊,我有什麼好處,值得你這樣憐愛,真不知是幾生幾世,修得的福氣,我知道姊姊這等人物,表面看去雖然冷傲難測,高不可仰,其實心中卻熱情洋溢──」

  朱若蘭附在他耳邊,答道:「那只限對你一人──」剛說出一句話,忽覺頭一暈,不自主向前一栽,輕貼在夢寰臉上的玉頰,向前一滑,兩片甜柔櫻脣,無巧不巧正滑在夢寰的嘴上──

  楊夢寰雖然得朱若蘭兩度用內功真氣相助,導引他滯凝在丹田的元氣,但兩次夢寰均在昏迷之中,故而沒有什麼感應,這次,楊夢寰神志正值清醒,是以和上兩次大不相同──

  只覺那滑膩的櫻脣,輕柔地觸在自己嘴上,息間帶著淡淡幽香,輕緩的拂在臉上──突然,他覺出那相觸櫻脣,不住輕微的顫抖,而且還有些冰冷,攬了在他背上的手臂,亦逐漸鬆開──

  原來朱若蘭先以本身十數年修練的一口真元之氣,注入夢寰口中後,人已難再支持,又強運功力,打通他奇經八脈,楊夢寰雖轉清醒,她本身卻耗去全部真氣,伏在夢寰身上,暈了過去。

  楊夢寰情急之下,兩臂忽地用力一圈,抱緊了朱若蘭的嬌軀,叫道:「姊姊,姊姊──」

  忽然石洞外傳來幾聲喝叱之聲,緊接著兵刃交響,慘叫不絕──

  朱若蘭被夢寰情急一抱之勢,觸在後背「命門穴」上,她本具有上乘內功基礎,經夢寰無意觸及要穴,人忽然清醒過來,慢慢的睜開眼睛,笑道:「你不要擔心,我不要緊,休息一陣就會好的──」

  突然間,她發覺自己被夢寰緊緊地抱在懷中,臉兒相偎,胸兒相貼,一陣羞意,泛上心頭,急聲接道:「快些放開我,這像什麼樣子?」

  楊夢寰心頭一凜,急忙鬆開雙臂,無限愧疚地說道:「我見姊姊暈厥過去,一時情急失常,以致唐突了姊姊──」

  朱若蘭挺身坐起,舉手微拂著秀髮,笑道:「我不是怪你,你不要多心。」

  但聞彭秀葦嬌叱之聲,不停從石洞外面傳入,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石洞外面,似是打得十分激烈。

  朱若蘭一顰黛眉,輕嘆一聲,忽又展眉笑道:「彭秀葦七步奪魂沙,和陰燐雷火箭兩般暗器,足可擋得住來人,你不要被那搏鬥之聲驚攪了心神,快些給我閉上眼睛休息罷!」

  燭光照射之下,楊夢寰看到了朱若蘭睏倦的容色,過去那艷麗的嫩臉,此刻已變成蒼白之色,那黑白分明,湛湛逼人的眼神,此際亦神斂光散,一個容姿絕世,艷麗無比的美人,眼下忽然變得十分萎靡,嬌弱不勝,不禁感慨萬端,嘆口氣,道:「姊姊你好像受了重傷──」

  突然,他想起朱若蘭在饒州客棧中替慧真子療傷後的睏倦模樣,啊了一聲,接道:「姊姊武功何等高強,別說當今之世,未必有人勝得了你,縱然是有,也難把你傷成這等樣子,定是為了救我性命,消耗本身真氣過多,才把你累成這樣!」

  朱若蘭微笑答道:「我只要靜養一陣,就可以復元,你重傷未愈,不宜多耗一分心神,既然憐惜我為你療傷之苦,就該為我和琳妹妹珍重,快些閉目行功,不准分心掛慮洞外打鬥之事,需知我和琳妹妹──」

  她突覺一陣羞澀,餘言再難出口,幽幽一聲輕嘆,閉上星目,兩顆晶瑩的淚珠,滾下玉腮。

  楊夢寰急道:「你不要急苦啦,我一切都照你的吩咐去做──」

  說罷急閉雙目,澄清心中雜念,果然依照朱若蘭相囑之言,試行運氣。

  朱若蘭睜開眼睛,看他果然在試行運氣,知他已動了求生之念,心中甚是快慰,精神一振,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調息,她修習的乃玄門中上乘吐納之術,和一般內功大不相同,片刻工夫,神凝氣聚,物我兩忘,對那洞外烈打鬥之聲,充耳不聞。

  楊夢寰卻被那陣陣喝叱,和兵刃相擊之聲,驚擾得無法行功,睜眼望去,只見朱若蘭合掌盤膝靜坐,蒼白的臉上,已微現艷紅之色,雖然長髮散垂,但臉上有一種莊嚴高華的逼人氣質。

  但聞洞外的喝叱之聲,愈來愈近,逐漸地迫近洞口。

  楊夢寰凝神聽去、忽然聽出那雜亂的喝叱聲中,夾雜著霞琳的嬌脆之音,心頭忽地一動,挺身坐了起來。他本想掙扎下床,那知剛一坐起,忽感一陣頭暈眼花,人又倒了下去,心頭一急,又暈了過去。

  要知楊夢寰身受之傷,異常慘重,得朱若蘭以本身元氣相助,使他五腑六臟恢復功用,但他嚴重的傷勢,並未減輕,這一掙扎急躁,內腑氣血一陣翻湧,人自然支持不住。

  待他再度清醒之時,沈霞琳、彭秀葦都已退入石洞,彭秀葦右手扣著一把毒沙,目光注定那石洞入口,蓄勢相待,沈霞琳橫劍在他和朱若蘭養息的榻前戒備,看到她身上透衣汗水,可想適才戰況,必然激烈絕倫。

  但聞那在石洞外面,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你們如再作困獸之鬥,仗恃毒沙拒擋,可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放火燒洞了。」

  楊夢寰細辨那聲音,十分陌生,不知是什麼人在洞外叫陣。

  本來,楊夢寰這一日夜,都在暈迷之中,對這一日夜間諸般經過,全然不知。

  他心知此刻自己不能有一點衝動,只要心氣一浮,人立時就要昏厥過去,祇得儘量保持平靜,冷眼看著局勢發展,他怕分了霞琳心神,為敵人所乘,是以清醒之後,一語不發。

  只聽三手羅剎彭秀葦,冷笑一聲,道:「你們以多為勝,算不得什麼英雄,那個有膽子敢擅入石洞,就試試我七步追魂沙威力如何?」她餘音未絕,只見洞口,人影一閃,竟是有人要冒死衝進。

  彭秀葦振腕打出一把毒沙,但見一道濃煙急衝洞口,燭影搖顫,慘叫隨起,那企圖入洞之人,似已被毒沙擊中。

  要知那洞口只不過數尺大小,彭秀葦一把毒沙何止數百粒,出手之後,完全把那個洞口封閉,縱是有極高輕功之人,也不易避讓開去。

  她在毒沙出手之後,立時又探囊抓了一把,縱身一躍,人隨著到了洞口,微一探首,揚腕把手中一把毒沙,向那壁道中打去,但聞一聲淒厲的慘叫,似是又有一人中了毒沙。

  她迅捷地又抓了一把毒沙,站在洞口冷笑幾聲,喊道:「哼!還有不怕死的,只管闖過來再試!」

  但聞擋在洞口的大岩石後,傳來幾聲怒罵之聲,卻是無人敢再硬闖。

  要知彭秀葦七步追魂沙一出手就是千數百粒,本就難以讓避,再加石洞外一道屏擋石岩,和山壁只有二公尺左右距離,形成了一道很狹窄的石道,僅可容一人通行,在這等狹道之中,縱然身負絕世輕功,也難讓開那瀰漫石道的毒沙襲擊,是以,再無一人敢向石洞硬闖。

  楊夢寰目睹一個醜怪女人用毒沙擊退強敵,心中甚覺奇怪,低聲問霞琳道:「沈師妹,那位姑娘是誰?」

  霞琳看他已醒轉過來,心中快樂至極,顧不得揮拭臉上汗水,回頭撲在榻上,笑道:「她是黛姊姊的朋友。」

  楊夢寰忽然憶起朱若蘭剛纔之言,便點點頭道:「她可是叫彭秀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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