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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又得明教,感激不盡……」趙百年感慨萬端的說道:「百年如能倖保一命,都是有賴姑娘之所指點。」

  但聽一陣步履聲響,武鳳忽然急奔而入,急聲叫道:「文雀,文雀……」

  趙百年正襟危坐,文雀卻迎了上去,道:「到底是甚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不怕吵了先生的清靜麼?」

  武鳳點點頭,笑一笑,回顧了趙百年一眼,道:「大夫,對不住啦,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文雀姊姊商量……」

  趙百年點點頭,道:「兩位姑娘請便!」

  武鳳和文雀相對低語一陣。趙百年閉上雙目,心中在思索著文雀之言。要用一種甚麼樣的說法,才能保得住性命,而又不能不失去自己的尊嚴……

  苟全性命於威迫之下,說不得實,只有從權用術,欺之以方了。

  但聽文雀嬌甜的聲音說道:「大夫,賤妾要告別了。」

  「甚麼……」趙百年霍然睜開了眼睛,道:「你要告別了?」

  經過了一番深切的交談,文雀在趙百年的心目中,已有了一種視為依託的感覺,驟然間聽到了文雀要告別而去,內心中大為驚震。

  文雀笑一笑,道:「大夫,賤妾奉侍先生,已過百日,今日奉命離去,此後是否還有機緣,侍候先生身側,很難預料……」

  「文雀姑娘,你要到那裏去?」

  「這個……」文雀顰起了柳眉兒,道:「很難說了,大夫應該明白,我只是一個女婢,沒有自主的能力,也幫不上大夫的忙!」

  她意在言外,指點趙百年,除了自救之外,別人無法相助。

  趙百年點點頭,笑道:「話雖如此,但兩位在這段相處時日之中,對我照顧甚多,一旦離別,總有些依依之感了。」

  知道趙百年已完全領悟了自己的話中含意,文雀大大的吁一口氣,放下心中的石頭。

  武鳳倒是有些不忍,低聲說道:「大夫是謙謙君子,我和文雀都很敬重大夫的為人,但願今日分手,只是小別,來日還有奉侍大夫的機會。」

  「但願如此,但願如此……」趙百年心中鬱悶盡除,大笑接道:「兩位姑娘色藝雙絕,老夫也希望再有相見之日,祝兩位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言罷,閉上雙目,不再望二女一眼。

  文雀輕輕一拉武鳳,低聲道:「我們走吧,不要驚擾了大夫的靜思。」

  ***

  蕭寒月踏上楊柳舫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花枝招展的舫上歌姬,正盛裝準備迎客。

  一身光鮮的衣著,使蕭寒月完全改變了樣子,修長身材,英挺形貌,彷彿如臨風玉樹,襯托他一身不凡的華貴氣度,再加上一個勁裝隨護的大漢,完全是一副貴介公子的派頭。

  有道是:老鴇愛錢,姐兒愛郎。打從蕭寒月踏上了楊柳舫,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光,也引得一個接待客人的大茶壺,哈著腰迎了上來,因為,蕭寒月看上去是那種兩樣都有的豪客──既有錢,又有貌。

  「公子貴姓?」

  「我姓蕭……」

  「蕭公子,請裏面坐!」

  蕭寒月被讓入一間佈置豪華,又雅緻的艙房。肅客的大茶壺陪笑說道:「小的孫七,大爺們都叫我做小七子,蕭公子是一個人,還是約了朋友?」

  「我一個人……」

  小七子一怔,忖道:「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房間,只是他一個客人,這一次,可是看走眼,虧了本了。」

  蕭寒月瞧不出小七子的失望的神色,但化裝成長隨的羅鑣看得出來,雙目一瞪,冷冷說道:「不開眼的小雜碎,咱們公子登上你這楊柳舫,是你小子的造化,小心地侍候著,少不了你的茶錢。」

  這一下,蕭寒月明白了,笑一笑,道:「賞他十兩銀子的茶錢。」

  羅鑣掏出十兩銀子遞了過去,小七子接過賞錢,立刻矮了半截,屈下了一膝,道:「謝謝蕭爺的重賞。」

  看到了這麼一副變化多端的嘴臉,蕭寒月淡然一笑,道:「不用多禮,起來!」

  「是!蕭爺要吃點甚麼酒菜?我立刻交代廚下準備。」

  蕭寒月道:「楊柳舫除了酒菜之外,還有甚麼?」

  「美女,蕭爺,今天才到的,兩個天仙化人似的小姑娘,要不要叫來給你見識見識?」

  蕭寒月心中一動,道:「今天到的?」

  「是啊!蕭爺,你可真是會揀日子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我去叫她們來,你見識見識,我小七子給你保證,兩個姑娘家,還都是黃花大閨女。」小七子口沫橫飛的說。

  蕭寒月點點頭,道:「她們叫甚麼名字?」

  「一個叫文雀,一個叫武鳳,模樣好,人又靈巧。蕭公子,我小七子在秦淮畫舫上,混了十年,由打雜的小伙計,幹到領班的班頭,見過不少紅姑娘,但就沒有見過那一個能比得過這兩個丫頭,我看不出半年時光。她們都將成秦淮畫舫中頂尖的紅人。蕭公子,你是挑花照命,是她們第一個陪侍的客人。」

  蕭寒月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難怪秦淮風月能享譽一時,單是這大茶壺的一張嘴,就能說得你心甘情願,掏出白花花的銀子。

  蕭寒月點點頭,回顧羅鑣一眼,道:「再賞他十兩銀子。」

  羅鑣應聲又取出一錠銀子,心中卻暗暗偷笑道:聽說這蕭公子出身寒微,但一旦有銀子給他,可還是真會花啊!

  小七子又謝了一聲,神態間又多了幾分恭敬,低聲道:「蕭爺,我去叫廚下配四個精緻的好菜,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叫文雀、武鳳兩姊妹一齊過來。你可以一面喝,一面看,包管你喝的順氣,看的滿意。」

  蕭寒月道:「好!聽你如此說,倒要見識一下。不過,小七子,聽說這楊柳舫上,有一位荷花姑娘,如果她有空,也請她過來坐坐。」

  小七子怔一怔,笑道:「蕭爺、小七子給你推薦的文雀、武鳳,如比席上的佳珍、魚翅、燕窩,荷花只能算襯底的青菜、蘿蔔。不過,公子爺既然點了她,算是她的造化,你稍坐片刻,我這就叫他們上菜,備酒。」說著話,哈著腰出雅室。

  也許是二十兩賞銀的手筆夠大,只不過片刻間,酒菜齊上。

  蕭寒月回顧羅鑣,臉上卻帶有幾分歉意,羅鑣卻微微一笑,躬身說道:「公子請用酒,我在門外侍候。」

  蕭寒月心中很不安,論身份羅鑣是應天府的副捕頭,有了品級的官兒,易容改裝,扮演長隨,竟然能如此拘謹守分。

  忖思之間,忽覺著眼前一亮,一雙麗人,踏著蓮花步行了進來。

  前一個一身鵝黃衫裙,淡掃蛾眉,薄施脂粉,櫻唇微翹,帶著三分傲人的笑意,氣質高雅,不帶一點風塵氣。

  後一個一身翠綠,綠得人一身春意,只是神情間帶著淡淡的冷漠,使人不敢輕涉遐想。

  果是天姿國色的佳人,風塵中有此等人物,確實大出了蕭寒月的意料之外,一時間,竟忘記出言招呼。

  倒是兩位姑娘先開口,道:「文雀、武鳳見過蕭爺。」輕折柳腰,雙雙行禮。

  蕭寒月急急站起,抱拳行禮,道:「不敢,不敢,兩位姑娘請坐。」

  文雀、武鳳對望一眼,嫣然一笑,款移蓮步,一左一右,在蕭寒月兩邊坐下。

  蕭寒月悚然一驚,心中暗道:二女初入風塵,意毫無嬌羞之態,大方坦然,有如風月揚中老手。立刻提高了幾分警覺,笑一笑道:「兩位姑娘今日是初次下海……」

  武鳳笑一笑,接道:「也是初次陪客,有甚麼不周全的地方,還望蕭爺指點!」

  蕭寒月道:「不敢當,在下也非風月場中的常客……」

  武鳳瞪大了眼睛,道:「怎麼?蕭爺不住在金陵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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