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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四回 綠柳黃昏圖奪稀世寶 紅駒綵劍思慕寡情人

  李慕白的身手敏捷,打完那鐵腿金二之後,立刻就遇上了夜叉鬼饒成。饒成的鋼刀「颼」的一聲急砍直落。李慕白向旁一閃就躲開了;那饒成橫掄鋼刀又向李慕白腰際去掃,李慕白卻不再躲。他突的一腳飛起,就正踢中饒成腕子上,鋼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下。饒成趕緊彎下腰去拾刀,卻被李慕白用腳一踹,踹得他滾在道旁。李慕白便彎腰,將饒成那口刀抄起。

  這時旁邊的譚起就喊了一聲:「留神!」李慕白早已橫刀回身,就見那鐵腿金二的頭摔破了,他卻還掄刀向李慕白砍來。李慕白不願意傷了他,只虛晃幾刀,然後乘隙以刀背向前,「喀」的一聲砍了下去,這一刀背正砍在金二的右臂上。那金二不但撒手扔刀,並且「噯喲」喊了一聲,轉身就跑。那個夜叉鬼饒成也早爬起來,什麼也不顧了,撒腿就跑。

  這裡李慕白手持著奪過來的這口單刀,眼望著逃跑了的那兩個人,不住地微笑。旁邊譚起牽著兩匹馬過來,就滿面喜色,說:「李叔父的武藝真是乾淨俐落,決不容對方還手。這金二、饒成兩個人到李叔父的手下,自然是不值得一打。可是,我看就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人,到叔父的手中也得甘拜下風。」李慕白聽譚起這樣誇讚,也微笑著搖頭。剛要回身接馬,再問問譚起這兩個被打傷的,到底他們是幹什麼的?可是這時忽見前面的柳林之中又跑出一匹紅馬,紅馬上的正是那曾經見過一面的紅衣女子。只見她飛馬趕來,右臂提繮,左臂挾著一對寶劍。此時譚起一見,忽然面色又變,驚慌慌地向李慕白說:「李叔父!這個女的可不好惹!」李慕白這時卻極為掃興,暗想:一個女人家來尋我交手,我就是贏了她,也算不得英雄,若是不理她吧,可是我又是個向來不受人欺負的人。

  此時紅衣女子的馬已將來到臨近,李慕白正想要迎頭告訴她,自己是不願與女兒交手比武的。可是身後又得得的起了馬蹄響,原來是那譚二員外騎著他那匹黑馬越過了小溪趕來,他一面策馬來到臨近,一面喊著說:「別動手!別動手!」李慕白見譚二員外的樣子十分的著急,就微笑著說:「二哥不要著急,我惹的事有我自己去擋。」可是譚二員外的馬卻超過了李慕白和譚起,他直頭迎上了紅衣女子,將紅衣女子攔住,兩個人就在馬上說話。

  這裡李慕白見那邊譚二員外是滿臉陪笑,在馬上又彎腰,又抱拳,那意思是央求那紅衣女子不要與李慕白鬥氣。可是那個紅衣女子卻一手提著一口寶劍,劍柄都繫著紅絨線的穗子,她細眉直豎,喳喳的發著很尖銳的聲音說話,那意思彷彿是決不能饒了李慕白。

  李慕白一見此種情形,不由有些生氣,暗想:譚二員外也是江湖有名的好漢,不然盟伯江南鶴也不能特地寫信叫我來拜訪他。如今我惹惱了這紅衣女子,卻叫他替我賠罪,這樣不但他譚二員外枉稱了好漢,我也太沒有臉了!於是李慕白不但不由譚起的手中接馬,他反倒將鋼刀交在譚起的手中,他就大踏步地走了過去。瞪著他那兩隻英俊的眼睛,嘴角帶著微笑,來到近前,就對譚二員外說:「二哥請不要管,這位姑娘是打算怎麼樣罷?她若是替剛才我打傷了的那兩個人報仇出氣,那麼就請她下馬來,自管拿寶劍來砍我,我不怕!」

  李慕白這樣英姿傲然地一說話,那譚二員外急得直擺手,說:「不必,不必,李老弟和香姑娘你們都聽我說;我給你們講理!」他同時用手攔阻,恐怕紅衣女子立刻就會掄起雙寶劍來砍李慕白。可是想不到這個紅衣姑娘聽了李慕白這幾句橫話,她倒像沒有怒氣了,兩道細眉也不再直豎著了。她把兩隻長長的帶有怒意的眼睛,向李慕白的身上轉了轉,咬著嘴唇喘了兩口氣,她就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說:「我知道,你姓李的是有名氣的人,在北京城都沒有人敢惹你嗎?」旁邊譚二員外一聽紅衣女子她彷彿認得李慕白,就不由吃了一驚,又見紅衣女子她並不說什麼厲害的話,她卻說:「你現在到鳳陽府來了,你一定是幫助譚二員外欺負我們,因為你覺得我們也惹不起你嗎?」

  李慕白聽了這話,他不由覺得十分好笑,就說:「這真是豈有此理!我李某生平何嘗欺負過人?今天我同譚二員外和譚大少爺乘馬到這裡來遊玩,我們也並沒有闖進你們的村莊,也並沒傷損了你們的田禾。你家那兩個護院的人,就尋了我們來。不但口出不遜,還抽刀要傷我們,若不是我會些武藝,現在早就被他們砍傷了。我才將他們打走了,你這姑娘又持劍趕來,你現在若真是不講理,必要與我們爭鬥,那你就下馬來。我姓李的,拳頭下是不論男女的!」

  李慕白又說了這一通話,那紅衣女子卻依然不言語,她依然以她那雙長眼睛向李慕白的身上轉了一轉。待了一會,她就嘿嘿的冷笑了幾聲,遂即將雙劍收入鞍下鞘內,撥轉馬頭直往東跑去,跑了不遠,她又勒住馬回身一望,這時譚起不禁哈哈大笑,李慕白也微笑著。可是那譚二員外的臉上仍是很愁悶的樣子。

  當下李慕白和譚起齊都上馬,就與譚二員外三匹馬款款地往西走去;越過了那條清流細沙的小溪,順著來時的道路去回。譚二員外就直抱怨他的兒子譚起說:「你不該帶著你李叔父到那邊去,現在咱們算是又與她家結下了一件仇恨。」那譚起還沒有還言,李慕白聽了已是不平,他就問說:「剛才我打走的那兩個人他們是誰家的護院?那穿紅衣裳的又是誰家的女子?譚二哥,莫非他們是本地的惡霸,二哥你不敢得罪他們嗎?」譚二員外聽李慕白這樣一說,他不禁紅了臉,在馬上回首說道:「他們也不是本地惡霸,我也並非怕他們。不過彼此早先原有交情,又是鄰居,不好意思跟他們翻臉罷了!李兄弟,回家去我再對你細談。」

  當下三個人不再說話,少時三匹馬走出了小徑,又到了大道之上,並著馬往西北去走。這時李慕白忽見前面有一騎白馬,跑得很快,在馬上是一個孩子,正是那猴兒手譚飛。可是當李慕白看見他的時候,他的馬就已然跑遠,少時他就轉進西邊的岔道去了。

  這裡譚二員外和譚起,彷彿都沒有看見似的,譚二員外的臉上依然帶著愁悶。譚起騎在馬上也發著怔,彷彿心裡也有許多愁悶的事情似的。李慕白心中卻明白,知道那紅衣女子的家中,在本地一定也頗有聲勢,早先與譚家原很好,可是如今忽因事反目,兩家幾乎成了仇人一樣。所以那柳家裡的護院把式,一見譚起,他們就眼紅,就要持刀爭鬥,而譚二員外又像不敢惹他們似的。

  想到這裡,李慕白就心中盤算,暗道:按理說,盟伯江南鶴在北京曾囑咐說,應當謹守武當戒條,不可輕露武藝,不可隨便與人爭鬥。可是在江湖之上,時常有許多挾技凌人的人,假使忍氣,不與他們交手,那就只有乾吃虧。其實吃一兩次虧也不要緊,但是累次受人的欺辱,無論是誰也要難以忍耐。如今這譚二員外,既是盟伯命我來投靠的,果然是真是時常受人家的欺辱,那又怎能坐視不管呢?因此就想回到譚家,向他父子問明了情由,然後自己就幫他們出這一口氣。

  當下三匹馬離了大道,馳入了西邊的小路,向西偏南走了不多時,便到了譚家莊前。只見那溪畔橋,有十幾個人正在那裡等候。其中有譚家的僕人莊丁,有猴兒手譚飛,有陶小個子,還有兩個中年的漢子。一個是身體碩胖,頰下有些鬍鬚,一個是細高的身材,白淨的臉兒。這兩人全都穿著綢褲褂,手持著摺扇,像個很有錢的樣子。一見譚二員外這三匹馬走來,他們齊都笑著迎上來。那有鬍鬚的胖子就說道:「譚二員外,你上了點年紀,馬上的功夫可更好了!」

  譚二員外在馬上一見此人,他就說:「哦!你來了!」當下他催馬走到橋旁,先下了馬,與那兩個人相見。隨後李慕白和譚起的兩匹馬也走到了,譚起就向那有鬍子的胖子施禮,叫聲梁叔父,又問:「梁叔父是從哪裡來?」那姓梁的呲著鬍子笑道:「我這個人還有來蹤去跡嗎?」說話時這兩個人全都注目去看李慕白。譚二員外就給李慕白向那二人引見道:「這是我的李兄弟,這三位是我的好友梁子英、徐九德。」李慕白曉得這兩個大概都是江湖人,遂就抱拳,連道久仰。

  那梁子英、徐九德卻不住地向李慕白打量,並問李慕白大名。譚二員外在旁邊正猶豫,可是李慕白他已經說出來了,他說:「不敢當,小弟名叫李煥如。」那兩人一聽李煥如是江湖無名之人,他們就不再注意李慕白了,但是身後的陶小個子卻不住地暗笑。當下全都把馬匹交給僕人們牽著,便一齊過橋,穿過樹林,到了譚家莊院之內。

  那譚二員外也不知是對譚起說了幾句什麼話,譚起就依舊請李慕白到那小院裡去歇息。譚二員外卻同著梁子英、徐九德到客廳裡,像是神色很祕密的,不知談說什麼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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