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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乐昌公主道:“不要紧,这里面的确是穿肠剧毒不过外壳很坚实,掼在地上也不会破,除非是放入口中,用唾液浸软了,再用牙齿一咬才会破。”她把药丸放入口中片刻,又吐在那张包纸上,由头上拔下一根玉簪,用尖头刺在药丸上,波的一声,流出一蓬红色的汁液,沾在大理石的桌上,居然冒出一缕轻烟。

  杨素道:“好厉害的毒药,那些人都是服此而死的。”

  乐昌公主黯然地道:“是的,这是最毒的鹤顶红,一滴穿肠,绝无幸者,而且立即见效。”

  杨素道:“夫人对这种毒药很熟悉。”

  “是的,这是宫廷中的秘制毒药,制成这种药丸形状,则名为全节丹,凡是有兵乱之际,宫中的司药监会分给宫人一丸,要她们妥密保存,如若被俘,赶紧含入口中,噙于舌下,不会妨碍说话,也不至于不慎吞入腹中,若是不想死,可以再吐出来,干后收藏,依然不失其效,若是怕受凌辱,则用力咬破外壳即可。”

  李靖颇感兴趣地道:“若是不小心吞了下去?……”

  乐昌公主道:“也没有关系,这种药的外壳十分奇特,虽然侵软了,仍然不会溶化,可以服用泻药把它泻出来。”

  “这种药丸的外壳太神奇了,若能加以改良,用在别的地方,相信必有很多妙用。”

  “制炼此种外壳是一位老药师,后来人宫为司药监,据说他每次只传一人,而且必为宫中司药太监……”

  李靖道:“所以只有从宫中才能得到这种药?”

  乐昌公主道:“旧日陈宫中一些重要执事人员,都被皇帝留用了,皇宫中的事务虽非大学问,却职有专司,别的人不易接手,尤其还要净过身的,更是难得,所以历来换朝代的只是换皇帝,宫监却是极少更换的。”

  张出尘也道:“是的,我以前听一个太监说过一段话,他说无论谁当皇帝,都少不了要他们这种人,不管侍候那一个皇帝,他们永远出不了头,所以我们不必忠君,不必爱国,因为谁有天下都一样,好不了也坏不了……”

  杨素怒骂道:“这批该死的东西,老夫当初真该一刀一个,砍了这些狗头。”

  乐昌公主苦笑未语。杨素想起当初这批宫监都是陈宫中的侍役,杀的也等于是她的人,虽然她未必会为这些人请命,但多少总有点冒犯她,心中颇觉歉然,忙岔开话题道:“由此可证明这些刺客是来自宫中的了?”

  乐昌公主道:“国公也只能心里明白,她们死无对证,什么也证明不了的。”

  杨素十分忿怒地道:“好小子杨广,他不怕老夫一怒之下,杀上宫里去吗?”

  李靖道:“宫中既然派出了刺客,自然也会防范到失手事泄,作了万一的准备。”

  杨素道:“他能有什么准备,禁军中有一大半是老夫的属下,他指挥的了吗?”

  李靖笑笑道:“但把守内宫的却是宇文化及所统率的亲兵,为数有三千之众。”

  “三千之众又顶个屁用!老夫家中的家将也不止此数,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几万人也调得动。”

  李靖道:“再晚听说宇文化及有子,名宇文成都,手使一柄流金铛,有万夫不当之勇。”

  杨素点点头道:“这小子是有点蛮力,那支流金铛重有五百斤,要四个汉子才举得动,他舞在手中,却轻得像打草一般,不过这家伙也算不得天下第一。”

  ▼第八章

  李靖忙问道:“还有谁此他更了得?”

  杨素道:“山西唐公李渊的小儿子李元霸今年宫中设宴为皇帝祝寿时,曾经令各世家子弟一起入觐,赐宴后余兴较技,宇文成都为了炫示祈能,双手抱起了御花圃的铜鼎,绕着水池走了一圈,那口铜鼎估计约在一千六百斤左右若非天生神力,倒是难以举起。”

  张出尘道:“国公当年也有拔鼎之勇的。”

  杨素傲然道:“老夫年轻时却曾举过铁鼎,不过平心而论,此御花园中那一口轻多了,论力,老夫自承不如宇文成都那小子。”

  李靖笑道:“英雄不是靠蛮力造成的,国公此时的权势地位,勋业彪炳,也不是恁仗勇力挣下来的。”

  杨素笑道:“正是这话,不过宇文成都那个小子实在气人,他举起了铜鼎之后,那付得意之状,简直能气死人,皇帝也为了讨好他,拍着他的肩膀说,朕有此勇士,天下孰与能较?那知话才说完,就由人群中跑出了两个小伙子,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前一个唇红齿白,居然也把铜鼎抱着走了一圈,只是回来后,气喘个不住,此宇文成都固然差了一点,可是他的年纪还小,假以时日,不难超过他的。”

  李靖忙问道:“他就是唐公幼子李元霸?”

  杨素摇头大笑道:“不,不是的,他是山海关总兵裴仁基的第三子裴元庆,才只有十四岁,他举起了铜鼎,却不如宇文成都轻松俐落,所以宇文化及还很高兴,把裴元庆许为当世第二虎将。”

  李靖道:“意思是说他儿子宇文成都为当世第一了?”

  杨素道:“当时大家郡是如此想了,谁知道后出来的那个小孩子,长得又乾又瘦,尖嘴黄脸,正是唐公的幼子李元霸,他走到铜鼎之前,双手轻轻一托,就转过了头顶,然后放开一支手,就用单手举着走了一转,放回原地后,脸色不变,气息不粗,就像个没事人一般。”

  举座皆惊,李靖忙道:“这小子倒真了不起,不过事情做得太冒失,宇文化及与唐公一向不睦,这下子又盖了他儿子的光彩,自然衔恨更深。”

  杨素大笑道:“可不是吗?皇帝那天原也是想表扬一下宇文成都的,那知冒出一个李元霸来,使得皇帝意兴大减,一场欢宴草草结束。”

  李靖道:“唐公恐怕要遭殃了。”

  杨素笑道:“那还免得了?不是老夫帮了他一个忙,恐怕他连山西都回不去,第三天,就有人弹劾唐公九大条款,要皇帝削他的爵,治他的罪。”

  李靖道:“国公莫非与唐公有旧。”

  “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深交,但是老夫却肯为他力保脱罪,叫那宇文化及难过一下;再者有人能挫挫宇文成都的锐气总是件好事,当然,这也是给皇帝的一点警告。”

  “给皇帝的警告?国公这话又怎么说?”

  “皇帝又纳了化及的女儿为妃,一力在拉拢宇文家人,目的无非在压下老夫去,老夫又岂能示弱,总要做事情给他看看。”

  李靖叹道:“难怪黄门禁军换了宇文成都为统领,这是皇帝对国公已心存了猜忌之心,有此一将在,国公若是想杀进宫去恐怕不太容易。”

  杨素道:“这个老夫知道,不过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由他疑神疑鬼去。而且老夫力保唐公,也是有点作用的。宇文氏与唐公素来不睦,现在有老夫撑着,他们不敢对李渊如何,一旦老夫倒了下来,他的处境必危,这一点唐公也看得很清楚,所以谁要对老夫不利,李渊必然不会坐视,由太原过来路程并不远,老夫在外面摆了这么一个大奥援,也够他们头痛了。”

  看上去杨素是个一勇之夫,狂傲跋扈,目中无人,但是骨子里却城府极深,凡事都早作了安排,这使李靖对他生出了一阵敬意,肃然道:“国公老谋深算,一言一笑,莫不含无穷玄机,确实令人佩服。”

  杨素哈哈大笑道:“药师,你也不差,若是老夫再年轻个二十岁,一定会设法除去你,因为你不论是与老夫同在一边或是与老夫敌对,都将是老夫的一个劲敌。但现在老夫耄矣,雄心已歇,只想善度晚年,所以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不必互相提防了。”

  在杨素而言,说这种话已经是莫大的恭维了,虽然也很不客气,但是无论是在年龄上或是辈份以及地位上,都是个长辈。李靖自是不会计较,谦逊地道:“国公言重了,,再晚怎敢与国公绝世彪业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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