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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但四下並無異狀,安順的目光又轉到井溫面上。

  井溫發覺他這對目光中,好像含蘊譏嘲的意味,心中方自一動。卻見他一揚手,把筒拋過來。

  井溫連忙謹慎小心的接住。

  這宗物事到手,情勢就大不相同,井溫略一檢視,已明白如何發射之法。

  他隨手比劃一下,筒口有意無意地指住安順。

  他們相距不及一丈,假如這宗暗器真的有如傳說那麼厲害,以安順的功力身手,也很難躲得過殺身之禍。

  安順一直盯著井溫,面上笑容如故。

  井溫比劃了幾次,最後筒口一逕指住對方,這個姿勢的確隨時隨地可以發射出毒針和魔火。

  井溫淡淡的道:「這宗暗器的威力大概真的很厲害,假如在下仗著此物,與安老師你翻臉動手,不知安老師其時如何應付?」

  安順道:「你既沒有輕舉妄動,可見得真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我不妨先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萬一我受人暗算而死,褚玉釧姑娘固然治不了,連你也活不過三天。」

  井溫訝然道:「這是什麼意思?」

  安順道:「很簡單,褚姑娘和你一樣,都讓我下了毒,假如三日內沒有我的獨門解藥,定遭慘死。」

  井溫微微一笑,道:「有時迫不得已的話,來個同歸於盡亦無不可。」

  安順道:「這話亦有道理,但難道朱宗潛的性命比之褚玉釧和你自家兩條性命還要重要嗎?我可不信。」

  井溫道:「這倒不是重要不重要的問題,而是你的允諾如何能使我相信定必實行?假如我依計行事,把朱宗潛殺害了,到頭來仍然不免一死,那麼,我何必去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何況這件暗器用過之後,恐怕再也無法威脅得著你了,你說是也不是?」

  笑裏藏刀安順道:「這話說得極是,但鄙人做事向來不肯留任何把柄,今日也不例外。」

  他手中雨傘突然蓬一聲彈開,圓圓的傘面,足可以遮掩他整個人。

  他嘻嘻笑道:「這一把雨傘妙用無窮,防身卻敵,不過是其中的一端。」

  井溫登時明白對方乃是恃此防身利器,所以不怕他以「毒針魔火」反噬。

  相信他這柄雨傘的傘面,必能防火,而且面積這麼大,毒針雖是厲害,亦無奈他何。

  只聽安順又發出和氣可親的笑聲,道:「我以前不用此傘,故此江湖上無人得知。此傘是我在七八年前,無意中得到這『毒針魔火』,為了防禦這等惡毒的暗器,便精心設計了這麼一柄,我定名為『百寶傘』。攜帶時既不惹人注目,使用時,妙用無窮,算得上是我平生得意之作。」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怎麼樣,你決定了沒有?」

  井溫歎一口氣,把那筒「毒針魔火」收下囊中,道:「瞧來我已經沒有選擇啦!」

  安順略略提高聲音,道:「好,你答應暗殺朱宗潛了。那麼你就到大路邊的樹林內等著,他不久定會駕車經過,你可上車與他同坐,就在這一段路上,必有機會施展暗器。」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得手之後,即管揚長回到洛陽,可在周公廟門口等我。剩下之事,我自然會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這句話一直在井溫腦海中迴響。

  尤其是這刻,他已和朱宗潛並肩而坐,左手探入懷中,捏住那筒「毒針魔火」。

  他深知這宗暗器霸道無比,天下罕有儔比。

  現在他隨時隨地取出來,拇指一按機括。朱宗潛雖是蓋世英雄,也即將化作飛灰,絕無生理。

  朱宗潛當然不曉得,沉聲道:「我猜想井兄一定在山嶺間甩掉戈遠追蹤,然後繞到大路,瞧瞧馬車,便知褚姑娘可能逃掉。所以我特地駕車緩行,等你現身。我也曉得井兄乃是鐵錚錚的人物,今日之事,定必耿耿於心,認定責任全在你身上。」

  井溫心緒紊亂,漫然應了一聲。

  朱宗潛忽然有所警覺,但他仍不動聲色,又道:「其實井兄不必如此自責,今日之事,禍首在我而不在你。還有一點,兄弟可以告訴你的,就是褚姑娘雖是失蹤得十分奇怪,表面上全無跡象可尋,其實在我朱宗潛看來,卻不難把她安然救回來。」

  他說話之時,井溫已悄悄拿出「毒針魔火」。

  但聽到最末的一句,不禁怦然心動,立即把暗器塞回囊中,道:「朱大俠此言使人大為振奮,只不知朱大俠是否能把計劃洩漏一二?」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只要你井兄肯合作,定能迅即得手。」

  他說這話時,極小心地觀察井溫的反應。

  井溫果然怔一下,露出尋思的樣子。

  朱宗潛迅快想道:「這件事大有古怪,假如不是另有別的隱祕,則他決不會有此等反應,而是欣然答允才對。現在既然試出隱情重大,我須得立刻搶制先機才行。」

  只聽井溫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朱宗潛答道:「你一定辦得到,這個計劃且讓我再考慮過細節,始能奉告。」

  他仰天閉目尋思片刻,才道:「當真簡單不過,只要你說實話就行啦!」

  井溫還未開口,突然感到右手脈門一緊,頓時全身無力。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曉得以朱宗潛的功力,決計無法掙扎。

  因此,他動也不動。

  朱宗潛又在他耳邊道:「井兄快說實話,如若耽誤了時機,便無異於聚九州之鐵鑄成大錯。」

  ***

  他們這輛馬車在大路上緩緩駛去,大約駛行了十餘丈,突然間「砰匐」一聲大響。

  遠遠望去,但見馬車大半起火,駕車的兩匹健馬駭得亂嘶亂叫,反而在當地打轉。

  一條人影從林中閃出,放步疾奔,瞬息間已奔到起火的馬車處。

  他一眼望去,但見前座有個人全身著火,面目已變成一塊焦炭,瞧不出生前樣貌,甚至連衣服亦通通焚燬,無法辨認出任何跡象。

  這人正是「兩惡」之一的笑裏藏刀安順,他一揮鐵傘,擊中兩匹健馬的馬頭。

  緊接著伸手抓住轡頭,猛可向崖邊推去。

  一陣震耳暴響起處,那輛馬車已沿著山崖斜坡滾下去,霎時間連馬帶車都滾入山溪,隱沒水中。

  安順拍拍手,好像要拍掉手掌上的塵污一般,滿意地回頭向大路的另一邊望去。

  但見樹下站著一個人,身軀靠住樹身,面色慘白,此人便是奉命行事的井溫了。

  安順道:「幹得不錯,再往前一點,就很難收拾得如此乾淨了。你敢是受爆炸之力震得不大舒服?」

  井溫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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