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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他冷笑一聲,道:「誰稀罕你的憐憫開恩?我目下尚有一口氣在,仍難服輸認命。」

  這話當然使朱宗潛十分奇怪,皺眉道:「難道你能抵禦得住我這一刀麼?那也不妨試試看。」

  宋炎道:「不錯,我既不向左右閃避,亦不能後退,就站在這兒等你的長刀刺來。不過你必須退後五步,刀氣稍弱,我才提聚得起功力。」

  這話似無理而有理,朱宗潛估計距離,迅即確信自己一定能追得上他,假如他是向左右躍逃的話。但除了這一條途徑,難道他真能抵禦自己一刀之威麼?這事自然萬萬不能置信,他非得找出答案不可。

  他頷首道:「使得,我退五步,且看你如何抵禦我的一刀?」當下連退五步,距離對方已超過八尺以外。

  自然朱宗潛也估計過對方撿刀應戰之舉,但這一著他全不放在心上,即使宋炎已有刀在手,他也有把握一擊成功。何況他撿刀須得費耗時間,反不如向左右躍逃更為上算。因此,他實在想不出對方有什麼辦法可以抵禦他這一刀。當下大喝道:「你準備好了沒有?」

  活骷髏宋炎搖搖頭,表示尚未準備好,朱宗潛只好暫時蓄勢不發。

  忽見他整個身軀陷入柱內,朱宗潛登時曉得上了當,怒喝一聲,馭刀猛撲過去。

  宋炎身子不但陷入柱內,而且迅即失去蹤跡,那是窄門已極快地關閉之故。

  朱宗潛已瞧不見敵人,其時他刀勢已發,宛如雷霆迅擊,霹靂橫飛一般,自家既不容易在這等時候煞住刀勢,亦不想煞住。

  但見刀光如虹,挾著風雷之聲,快如電掣奔雷般擊中巨柱,如若宋炎尚在,這一刀便是刺入他胸口的部位。

  那柄精鋼百煉的長刀赫一聲沒入柱內,竟把那一層漆上同樣顏色的薄鋼門刺穿,刀鋒深深地扎了入去。

  要知他這一刀已運足了全身的精神氣力,加上招式的勢道,業已形成有去無回的局面。因此,他如若這一刀不能刺透鋼板,自己將遭反震之力而受到嚴重的內傷。

  幸而他功力精純深厚,意志強毅無比,這一刀居然刺透了鋼板,深深沒入柱內。更湊巧的是他這一招稱為「荊軻擊柱」,事實上當真擊在柱上。

  他隨手一拔,那口長刀嵌在鋼板上,紋風不動,假如定要拔出,須得耗費許多氣力。當即放棄拔刀之念,在柱上查看一下,找到樞紐,出手一按,那道鋼門迅即移動,不過只開了一條數寸寬的縫隙,便因長刀所阻,不能再動。

  朱宗潛從這道縫隙望入去,裏面空空如也,底下一團漆黑,難以查看清楚。他一點時間也不浪費,伸手入縫,在刀上摸一下。

  須知朱宗潛乃是機智而又沉穩無比之人,從不輕易出手。剛才明明見到敵人隱沒,仍然運足全身的精神和氣力,馭刀猛擊,其實大有深意。

  他計算敵人隱入柱內,假如不能迅速離開此柱,則他一劍刺透了鋼板,仍然可以取敵人性命。

  反正刀勢已發,縱使此舉白費氣力,亦沒有什麼損失。

  現在他一瞧柱內的空間一直深深陷入地面之下,便料到很難如願刺中對方。

  因為宋炎一擠入柱內,身軀頓時向下跌墜,並非站在原處等他長刀刺入,不過朱宗潛這一刀迅快絕倫,說不定還趕得上刺中宋炎的面部。

  假如他當初攻擊的部位不是胸口而是小腹的話,那是一定趕得上,恰好在宋炎下墜之際,變成刺入他的面門。

  除了這上下數寸部位之差,還有就是柱內空間不如想像中之窄,假如宋炎緊貼一側,則他一刀亦將刺空。

  朱宗潛手指摸過鋒刃,心中微喜,縮手出來一瞧,果然有點血跡。

  由此可知宋炎已經負傷,這一刀並沒有白費,只不知宋炎傷了何處?會不會是致命之傷?

  這個問題在別人定須尋思一下,方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但朱宗潛卻毫不遲疑,一轉身走到台階上,就是宋炎剛才觀戰之處,瞧看院中的戰況。

  他曉得假如宋炎傷在要害,則已經死在底下的祕道。假如只是輕傷,此刻定必已經遠逃,與其花費時間查證,倒不如先解決了那一群萬惡兇手們,免得沒有一件事辦得好。

  但見佟長白在分屍大陣之中,把釘錘舞得嗚嗚直響,凶厲異常,不過他這柄釘錘的威力卻有大部份自動消失,根本沒有威脅到敵人。

  此是分屍大陣陣法的威力,能得抵消了敵人一大半的力量。剩下來一部份威力,他們刀光如潮,左拒右擋,亦全部抵消了。

  因此佟長白已略顯狼狽。這個分屍大陣發揮威力以前,他已擊斃了三個以上的敵人。以他估計,此陣威力定必大減,殊不知居然全然沒有影響。

  他激鬥至此,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並非沒有擊斃敵人的可能性,但目下想要擊斃一人,就須付出一點代價才行。

  這麼一來,照此推論,他擊斃十名敵人之後,自家也差不多到了不能應戰的地步了。

  故此他遲遲不曾出手攻擊,竭力維持現狀。不過若然這樣搏鬥下去,終究會達到被敵人分屍的地步。

  朱宗潛微微一笑,用傳聲之法向佟長白說道:「對付這個分屍大陣我有辦法,你只須反應夠快,聽到我叫前,你就向前面猛攻,我叫左就攻左,如此類推,包管你連殺數人。此時敵陣一破,你就能痛痛快快地把這批兇徒通通殺死。」

  佟長白大叫道:「好哇!你快說。」他聲如雷動,把那十名黑衣惡漢全都駭了一大跳。

  朱宗潛喝一聲「後」,佟長白的釘錘本已向前猛攻,勢式力道都無法逆轉向後。但他是何許人也,一聽朱宗潛的聲音,登時吸一口真氣,運足力量,硬是逆過來。

  那柄釘錘嗚一聲向身後砸落。「砰」的一聲,後面一名黑衣漢登時血肉橫飛,屍橫就地。

  但分屍大陣並未因此而渙散,刀光從四方八面捲到,凶毒無比,教人不禁想到此陣取名「分屍」,真是貼切不過。

  朱宗潛看了一會,拿捏時刻,口中喝一聲「左」。佟長白反應之快,不愧是一流高手。釘錘嗚一聲橫飛出去,擊中一個黑衣人的胸口,他的釘錘立刻再向別人擊去,錘上的利釘帶去了一片血肉四下飛濺。

  如此殘酷的場面,連朱宗潛那麼堅韌強毅之士,亦不由得暗皺眉頭。他暗自忖道:「假如我不是調查得清清楚楚,深知這一批人馬沒有一個不是惡性重大,死有餘辜的話,此刻定必感到不忍而停止指點佟長白了。」

  他仰天長嘆一聲,復又忖道:「老天爺已安排了我的命運是在人生各種爭鬥的第一線,是以也賦予我堅強的性格,也給我得到絕世武功的機會。假如老天爺任我選擇的話,我寧願要哪一種命運呢?是平凡而安全的生活?抑是這種冒險忙碌的生活?」

  他想了一會,還沒得到答案。佟長白已經忍耐不住,大吼一聲,釘錘過處,一個黑衣人應錘飛開老遠。

  但他身上也中了一刀,鮮血湧現。這一來激發起佟長白的兇惡之性,厲聲喝道:「咱非宰了你們這些小子不可。」

  佟長白這句狠話說得可笑得很,只因事實上倘若他能殺得死對方,不說出來更上算些,免得對方迫成困獸之鬥。若然沒有這等力量,說也是白說,反而顯出他空口說白話,毫不實在。

  朱宗潛微微一笑,心想老練奸狡如佟長白,一旦暴怒,也就說出真話了,當下朗朗長嘯一聲,引起佟長白的注意,接著連喝出「前、左、右!」三聲。

  佟長白釘錘應聲疾出,砰砰砰三響過處,敵方又減少三名。

  朱宗潛只停歇一下,又喝道:「後、左、後!」三下。釘錘嗚嗚破空之聲更是勁厲刺耳,黑衣人竟又連死了三名。

  這時對方只剩下九人,佟長白身上除了胸口受傷,涔湧出血跡之外,竟不曾沾污一點,可是對方的九人卻滿頭滿身俱是自己人飛灑的血肉,情狀慘酷可怖之極。

  他們都不禁心寒膽落,一則朱宗潛已經是他們黑龍寨的剋星,心理上飽受威脅。二來這佟長白凶名極盛,更在他們之上,他那一股凶狠的殺氣,早就壓倒了他們。三來宋炎已不知去向,似是已被朱宗潛殺死,他們已失去了首腦,當然軍心散亂。是以本來九人還可以佈陣禦敵,在這等情勢之下,竟大大潰亂。佟長白怪吼連聲,左一錘右一錘,頃刻間又擊斃了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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